男女主角分别是宁芙宗肆的现代都市小说《和离前夜,她重生回了出嫁前宁芙宗肆》,由网络作家“柳程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古代言情《和离前夜,她重生回了出嫁前宁芙宗肆》,由网络作家“柳程安”所著,男女主角分别是宁芙宗肆,纯净无弹窗版故事内容,跟随小编一起来阅读吧!详情介绍:。”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让如意带着她到偏房吃点心。随后才看向宁夫人:“听说你明日去宣王府拜访,我也准备了谢礼。”“辛苦老祖宗了。”宁夫人道。宁老太太道:“你夫君未继承国公府爵位,想要前程只能靠走仕途,宣王正得圣恩,真远与老三想要一帆风顺,就绕不开宣王,如何能怠慢宣王府?我亲自准备才显诚意。”老太太口中的老三,便是宁夫人的儿子、宁芙的兄长宁诤。“老夫人......
《和离前夜,她重生回了出嫁前宁芙宗肆》精彩片段
往后几日,宁芙依旧鲜少外出,大多时候都在书房补落下的课业。
直到回学堂的前几日,她才跟着宁夫人,去沁园给老太太请安。
沁园是宁老夫人的寝居,两旁种着桂花树,桂花虽已凋敝,却依然散发着缕缕清香,沁人心脾,不负沁园之美名。
“祖母。”宁芙人还未进去,倒先是喊上了。
“心肝,快来祖母身边坐。”宁老太太道。
宁芙一坐过去,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便递了只暖手炉给她。
老太太打量了她几眼,道:“今日瞧着脸色倒算得上红润。”
宁夫人在一旁笑道:“过几日就该回学堂了,今日带她特地来与老祖宗说一声。”
宁老太太皱起眉,心疼不已:“阿芙这身子才刚好些,何必这样急?”
宁夫人笑意不改,道:“老祖宗,还有三月便是六艺考核,阿芙射艺还未通过,不紧迫些如何使得?断不能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大燕普通女子虽盛行无才便是德,可京城贵女学业繁重,得通过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考核,如若哪家姑娘六艺极差,那是令家族蒙羞之事,而六艺极佳的,能被评为女才子,光耀门楣。
宁芙上一辈子的这会儿,身子羸弱,被射艺跟御艺拖了后腿,才失去了评选“女才子”的资格。
直到成婚后的前几个月,跟着宗肆学会了骑马射箭,且水平不差,这辈子倒是能争取争取。
宁老太太最在意的,就属这国公府的荣耀,贵胄子弟也绝不会娶一位六艺都未通过的女君,遂不再阻拦,可心中的不舍半分没消减。
“祖母,我已经无碍了,您不用担心我。”宁芙拉着她的手宽慰她道。
宁老太太点点她的额头,责怪道:“既然无碍了,前几日倒不见你来我这请安。”
虽然是责怪话语,但语气却是宠溺。
宁芙道:“我一直惦记祖母呢,只是欠下的课业太多,不得不待在书房补功课。”
老太太耳提面命道:“这回可得把射艺通过了,别教我出门作客都抬不起头。”
宁芙最是清楚老太太有多在意国公府,认真保证道:“祖母,我定拿个好成绩回来。”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让如意带着她到偏房吃点心。
随后才看向宁夫人:“听说你明日去宣王府拜访,我也准备了谢礼。”
“辛苦老祖宗了。”宁夫人道。
宁老太太道:“你夫君未继承国公府爵位,想要前程只能靠走仕途,宣王正得圣恩,真远与老三想要一帆风顺,就绕不开宣王,如何能怠慢宣王府?我亲自准备才显诚意。”
老太太口中的老三,便是宁夫人的儿子、宁芙的兄长宁诤。
“老夫人费心了。”宁夫人却清楚,老太太不单是为二房打算,恐怕大房也想攀上宣王。
宁国公府走下坡路,是不争的事实。
大房当初是想把宁苒嫁进宣王府的,前后费了不少心思,不过被眼高于天的宣王妃回绝了,世子的态度,自然也是没瞧上阿苒。
宁苒是宁国公宁真修的嫡女,貌美又不失才华,本来是心高气傲之人,却卑微写信求着宗肆见一面,对方却连回信的心思都欠奉。
宁苒因此黯然神伤许久,后嫁去了卫家。
大房为了宁苒的脸面,这事虽然做得不漏口风,但宁夫人还是听到了些风声。
“阿芙明年就及笄了,婚事你可有想法?”老太太又忽然问她。
宁夫人搪塞道:“老祖宗,阿芙这学业眼下就够我烦的了,哪有心思想其他的?过了及笄再来考虑也不迟。”
宁老太太意味深长道,“阿芙的亲事,对整个国公府都极为重要,你是该好好考虑。”
宁夫人含笑应着,只是她断然不会让阿芙,成为国公府的垫脚石。
晨间寒气逼人,宁芙上了马车,才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陆夫人省亲去了,是以今日只需去宣王府拜访。
“今日穿得倒是素净。”宁夫人很满意。
“我年纪还小,撑不起珠宝的艳丽,阿母戴着才好看,阿母日后多戴戴,父亲也是喜欢看的。”宁芙盼着阿母与父亲的感情能更好,才能不被人钻空子。
宁夫人冷哼了声:“你父亲心思哪在我身上。”
宁芙道:“阿母,父亲倜傥英俊,若是喜欢于氏,那于氏怎么可能有情郎?父亲当初纳于氏也是被逼祖母逼的。你与父亲关系若是不好,日后祖母肯定还会再逼父亲纳侧室的。”
父亲是爱阿母的,可也受不了一直受冷脸。
她倒是知道父亲没进过于氏寝居,但要说这个,就得吓坏她阿母了。
宁芙:“阿母,你要肯给父亲一个眼神,他肯定高兴。”
“以后不许想这些有的没的。”宁夫人听进去了,不说别的,丈夫只有站在自己这边,她才更好为子女的前程做打算。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王府前停下。
宣王府是圣上亲赐府邸,坐落在京城最繁华地段,长安街的尽头,檐口雕刻纷繁复杂,雕梁画栋,墙体通红,琉璃瓦片在日光下熠熠闪光,既庄严气派又不失典雅。
仆从迎着宁夫人与宁芙进了宣王府,又穿过小花园,两侧花团锦簇,清新的花香扑鼻,叫人心旷神怡。
再往里走,到了漪澜亭,宁芙便看见了宣王妃,她身旁的妇人,则是宣王胞弟的夫人,二公子宗铎的母亲,宗二夫人。
宣王妃此时四十年纪,打扮得极其素净,五官却极其艳丽,宗肆正是遗传了她的美貌。
宣王妃也打量着宁芙,半年时间未见,原来稚嫩的小姑娘,如同晨间芍药骤然绽放,秀丽姿态已经隐约可见,那身段,也已透出几分细柳扶风之感来,再过两年,不知该是何等绝色。
只是女子太过惹眼,并非什么好事。男子贪色,宣王妃是过来人,宣王因她误了多少事她再清楚不过,于她而言是甜蜜,却不希望自家儿子也陷入这般境地里。
“如今阿芙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宣王妃笑道。
“女子貌美又如何,还是才学重要。”宁夫人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得得不行。
上一世,宁芙的这位婆母,或许是因为宗肆的冷落而弥补她,但总归对她还算不错,因此宁芙对她也真心,关切道:“听说王妃不久前长了疹子,可有恢复?”
宣王妃并不招架宁芙的热情,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有所图谋的讨好,不动声色道:“好得差不多了,阿芙是怎么知道我长疹子的?”
宁芙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道:“先前王御医替我诊脉,无意间提起是从王府赶过来的,我便问了问,这才知道这事的。”
宣王妃不再过问,与宁夫人唠起家常。
宗二夫人和善笑道:“四姑娘要是无聊,可以跟着府上丫鬟转转。”
“春迎,你领四姑娘去吧。”宣王妃吩咐道。
宁芙道了谢,跟着春迎去了后院。
宣王尤爱王府里花草树木品种繁复,便是宫中也比不上王府,哪怕已到秋季,府内依旧是生机勃勃,只不过她在王府生活过三年,是以并未觉得新鲜。
宁芙只在路过自己上一辈子的别苑景华居时,多看了两眼,一时思绪万千。
“那是世子寝居。”春迎笑道,“世子倒也算不上喜静,却亲自挑了这个清净的院子,惹得王妃常打趣他,说这是为日后的世子妃挑的。”
宁芙并不喜欢景华居,会喜欢这个院落风格的,倒有可能是那谢家姑娘。显然王妃和宗肆都未料到,最后进王府的人,会不是那位。
“宁四姑娘,要不要上假山看看?”
宁芙愣了愣,抬眼看着面前熟悉的假山,没想到都走这来了。
自己就是在这出事的,她难免生出伤感来。
“宁四姑娘?”春迎见她走神,关切喊道。
“我就不上去了。”宁芙收起悲伤,和气地弯起眉眼,“从高处摔下来过,我有阴影。”
不是谁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得惜命。
......
假山上,宗肆、宗铎兄弟二人对弈。
石桌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宁四姑娘离去的背影。
“宁四姑娘方才是在伤感?”宗铎疑惑道。
宗肆执一白子落下,才缓缓道:“我倒是好奇,她对王府路径为何如此熟悉。”
宗铎也想起宁四姑娘进园子时,走在了引路丫鬟的前头,也并未走错路,不禁皱起眉。
宗肆未弱冠时,便有女子收买下人,得到王府院落分布图册,趁着王府举办宴会,去了宗肆寝居,妄想给他扣上一顶“非礼”的帽子,而不得不负责,幸而发现的早,才未构成祸患。
“宁国公府看来铁了心要把姑娘往你身边送,一个宁二姑娘还不够,眼下又来个宁四姑娘。”宗铎道。
宗肆看了看他,道:“王府并非只有我一位公子。”
宗铎了然,道:“我自会小心,你也警惕些,别着了她的道。”宁真远为圣上所不喜,又是四皇子幕僚,处置他只等一个时机,王府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他牵扯上关系。
“不过,宁国公府怎么想的?宁二姑娘好歹是宁国公嫡女,宁四不过二房所出,才学又不如宁二,你连宁二都不同意,又怎可能同意宁四?”宗铎又道。
宗肆想起那本放浪形骸的画册来,这宁四在驭男之术上,恐怕有几分本事,然则这却不是什么正经女子该有的本事。
宗铎斟酌片刻,提议道:“我看你与谢二姑娘的亲事,不如先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梦中女子,很快就败下阵来,无助的搂着他的颈,如妖如魅,说着累了,却又缠着他,只脸通红,倒又纯洁无比。
“早知郎君英勇如此,我应该早些将郎君哄回来。”她趴在他肩上,早已是一脸春色,“我想不到,还能有谁比郎君好。”
宗肆回神,神色如常。
这般的梦,做了两次,多少有些不同寻常。
窗外,玉山亘野,琼林分道。
一只乌鸫似有鸿鹄之志,沿九天而上,不料半途失了力气,直直坠落,没入林间。
宁芙不禁赞叹,“士若有志,便是死又如何。”
“为志而亡,虽值得钦佩,莽撞之行却不值得效仿。”身后有人淡淡道。
宁芙这才知道屋里还有人,只是来的这人,她可就不太喜欢了。
宗肆今日锦袍玉冠,不如平日里清贵冷然,如此场合下,倒显出几分风流韵味。
宁芙欠了欠身,却是未说话。
这人与人想法不同,便聊不到一块去。若是她,为了宁国公府,即便是飞蛾扑火,她也在所不惜。
事宜上一回已谈得差不多,这一次宗肆就没了那逼人气势。
而宁芙这几日也想通了,兄长的事不论如何,纠结上一辈子并无意义,她需要做的不是复仇,而是不让兄长再陷入困境。
与宗肆利益捆绑一处,且找好退路,才是上计。
若兄长的事是他干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越是清楚他的事,便越能有他的把柄。若不是,那看在利益的面子上,宗肆或许也能提供几分帮助。
“这处也是世子的地方吧?”宁芙这次不等他开口,就主动坐在了宗肆对面的金丝竹塌上。
他未回应,不过宁芙也知自己没猜错。
“上一回从世子这喝得百里香不错,能否再讨要一杯。”她大大方方道。
也不知他是如何将消息传出去的,不过片刻,便有人送来了玉盏,只是却是空的。
宁芙坐着不动,见他起身,点燃了炭火。
“世子伤势还未痊愈,不如换我来吧。”宁芙倒算不上有多关心宗肆,虽有夫妻情分,可时间久了,便也淡了,只是表现得体贴些,也不损失什么。
“阿凝年纪尚幼,被娇惯坏了,性子直,不够圆滑,别同她一般见识。”宗肆道。
宁芙自然知晓他贬损宗凝是假,护短才是真,只是不知这“不够圆滑”,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凝妹妹是爱憎分明之人,只不过还请世子与她解释清楚,我事先并不知晓我祖母的打算。”
让傅嘉卉带她来寒香山,大概是对她的补偿,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宗凝,她是不会错过赏雪的。
而宗肆会如此,恐怕也是怕她背后对宗凝耍小手段,在他眼里,她是个不简单的小女君。
宗肆煮茶之术,竟也是一流,不一会儿便茶香袅袅。
世子如此纡尊降贵,宁芙却并没有受宠若惊之感,只是感慨他也不是完全不会照顾人的直男,只是他曾经不想罢了。
“世子受伤,可是因为宋阁老之事?”宁芙心底胸有成竹,事情既已有结果,却拖到半年后,那便是宗肆还不想让真相公之于众,想来这伤势,就是为了拖时间。
宗肆头也不抬,淡道:“不是不想知道我的事?”
宁芙揣摩着她的语气,倒是也无责怪之意,想了想,斗胆道:“世子提醒我提防宋阁老,一来是能卖我个人情,二来,也是借机顺势牵制住我父亲,若我选择父亲明哲保身,对世子也极有利。”
宁芙的父亲宁真远,在吏部当值,负责官员人事管理,自是人脉不差,虽不至于是威胁,可若是掺和进去,带来的琐事也不少。
虽宗肆与其不属一派,可这次目的也并非是他,倒不如设计让他不参与此事。
宗肆眉眼冷了下去,嘴角却噙了笑意,“继续。”
宁芙不禁紧张起来,稳了心神,道:“世子让我帮你办事,同样也是一石二鸟之计,世子需要找慕神医不假,却也将我当成了人质,万一父亲还是想涉险帮助宋阁老,可我卷进了此事,到时世子便能以我来威胁我父亲。”
是以宗肆才在宋阁老的事上,对她并不隐瞒,她知道的越多,父亲就越不可能轻举妄动。
至于她替宗肆办事,只要宗肆想,父亲自然能知道。
“世子无须担心,于你于我有利之事,我心甘情愿。”只要能合作共赢,哪怕是被利用,宁芙也不在意,这番话不过是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宗肆却并未如她所想,给出任何回应。
宁芙只等着他的点评,不甚倾了茶水,热水溅在了手背上,瞬间就红了,玉盏也从她手中脱落,砸在了地上。
宗肆眼疾手快拉着她走出了木屋,将她的手背覆在雪上。
两人同塌而眠都有过无数回了,拉下小手,宁芙并不扭捏,抽回手后道了谢,心知是等不到他的回应,又道:“若是我有了慕神医的消息,该如何找世子?”
宗肆摩挲了下手指,女子的手不是一般的凉:“不论是找我,还是商铺的事,你都可去清天阁。”
这意思,便是商铺的事,她自己也能插手。
宁芙放下心来,当务之急是找一位账房先生,倒不是她信不过傅姐姐,只是她想早些给自己培养些自己的人,免得日后想要用人却找不到。
事情谈妥,心中大石落下,便更能感受山川的钟灵毓秀。
她感慨几句时,宗肆偶尔也能给些反应,与她探讨两句,虽依旧清冷且不好接近,可比平日里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与宗肆做夫妻,是件糟心事,可与他做交易,感受倒不差,眼下将他当上司伺候着就成。
不知不觉间,天色也暗了下来。
宁芙披上大氅,临行前再度关切道:“世子还有伤势,早些休息吧。”
宗肆并不缺关心他的人,更何况是虚情假意的,是以并未给回应。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
宁芙见有几株梅花开得正盛,倒与宗肆那间木屋有几分相配。
犹豫片刻,到底是折了几支,折返。
宗肆见到返回的宁芙,目光不动神色的落在了她手里那束梅花上。
“世子找个花瓶养着吧,给屋里添添生机。”这梅花冷艳清绝的,倒与宗肆有几分相似。
“折了的花,虽一时美艳,终究只是死物,何必贪恋其颜色。”宗肆并未伸手接过。
好在宁芙已经习惯他的拒绝,倒也不觉难堪,只将梅花花束收回了怀里,正要圆场,却见身前的男人伸手抚了耳边的发丝。
气息温热,却平缓,不疾不徐,是他平日里的从容之姿。
宁芙却是呼吸快了半分,男子替女子撩发,怎么算也有些暧昧。
下一刻,几片花瓣飘零而下。
原是有花落在了她发丝上,他替她拂了去。
“你我只须公事公办,这些讨好人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不过是浪费功夫。”宗肆不太留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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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马车驶入宁国公府,宁芙就开始琢磨起宗肆的态度了。
替女子拂花这事,也算得上有些亲密,并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可要说他喜欢自己,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男子喜不喜欢自己,女子多少能察觉一些,宗肆眼里对她并没有半分情愫。
“姑娘,这梅花可真好看,比寻常见到的要艳丽不少。”冬珠笑道。原是宁芙将那束梅花带了回来,“我去替姑娘将花养起来。”
“阿母呢?”宁芙在荷亭园找了一圈,却不见宁夫人的身影。
冬珠道:“二姑娘有了身孕,夫人同大夫人一起,去卫府探望她了。”
宁芙不由一愣,随后算了算日子,宁苒怀长子,确实是这个时候。
宁苒这辈子在夫家,一直是一帆风顺,一胎是卫府三房嫡长子,二胎又是卫府孙子辈里头一个女君,最得宠的两个子嗣,全是她生的,是以在卫府的地位,稳如泰山。
宁芙虽有时会对宁苒有些许不满,但还是替她高兴的,盘算着到时去看她,该送些什么给她。
今日爬了山,她是累得不行,连晚饭也未用,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这夜的梦却极其香艳,男子是陆行之,两人在寒香山的那处木屋里,窗外的雪万里冰封,屋里却是热火朝天,极尽缠绵。
宁芙醒来后,喝了满满一大杯水,想不通今日为什么会想男人,难不成自己这身子也已经成熟了?
自重生以来,宁芙是每隔一月,都有新的变化,衣裙已经新做了几轮,如今明显能感觉胸脯大了不少。
第二日宁荷来找她时,看到她那一束梅花,道:“四姐姐,这梅花可是在寒香山上采的?”
“正是。”宁芙听她这语气,便知这梅花肯定有问题。
“那日我们本也想采,可世子说这梅花唤做罗浮梦,是有毒之物,姐姐还是丢了吧。”宁荷道。
难怪昨日宗肆亲手替她拂去了梅花,只是这般事却不告诉他,宁芙只觉他心黑,不过人前她是不会说宗肆坏话的:“山上景色正好,不虚此行。”
“就是冷了些。”宁荷道,她穿着厚厚的大氅,却还是冻得手通红。
宁芙道:“怎么不待在木屋中?”
宁荷疑惑:“哪来的木屋?”
那木屋便是宗肆自己的私人空间了,但宁芙可没觉得自己被特殊对待了,无非是他正好有事同他商谈。
“有世子这样的兄长真好,什么事情都替凝姐姐考虑周到,便是她惹下烂摊子,也不用担惊受怕,世子也会替她处理了。”宁荷有些羡慕地说道。
宁芙心情却不算好,她也是因为宗凝,被宗肆提醒的那位,若是她真与宗凝起冲突,大概也会被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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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苒有了身孕,宁老太太喜不自胜,亲自交代宁芙去卫府看她。
就连登门的日子,也是找了风水先生算好的,宁芙属羊,四日后最旺宁苒,方得那时才能上门。
“苒丫头近日没什么胃口,你院里的膳夫手艺好,让准备些糕点,给你苒姐姐送过去。”宁老太太对宁芙道。
卫氏却阻止道:“老祖宗,你放宽心吧,卫府那边什么都紧着阿苒,哪舍得亏待她,是她自己什么都吃不下,尽想吃些酸的。”
“这怕是个小子。”老太太不禁笑道。
卫氏只笑不语。
“阿芙日后要是能有苒丫头争气,我便也心满意足了。”宁老太太又感慨道。
卫氏心中不以为然,宁芙或许嫁的夫家不差,可若想找一个比自家女婿好的,那是难如登天。嘴上却道:“您老就放心阿芙吧,她这模样,夫君还能差了去?便是宫中的皇子也相配。”
“不提也罢。”老太太叹了口气,宫中皇子虽矜贵,可历代夺嫡却极其残忍,有几个是对妻子好的?都是可利用的棋子罢了,杀妻都未必眨眼,她还是不想将孙女嫁进宫中的。
卫府的几房,早早分了家,各有各的府宅,不过平日里往来频繁,并不生分。
得知宁芙要来,卫子漪便一大早来堂叔家,也就是宁苒这一房等她了。
“听闻你与凝妹妹心生了隔阂,想必最近在学堂里都不自在。”卫子漪一见她,便关心道,“过几日我若碰上程霜、荣敏她们,便与她们聊聊。”
她口中的两位,都是学堂里的女君,与卫子漪还算交好。
宁芙心里感动,道:“卫姐姐你别担心,我与凝妹妹也不算有矛盾,只是她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她没瞒着卫子漪,亲事被拒的事,也一五一十地同她详细说了。
“说起来庆国公府虽最满意世子,但谢姐姐相看的也并非只有他,亲事未定,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她这番姿态,倒显得是你插足了。”卫子忿忿不平道。
宁芙不满的,也正是这点。
“要不还是嫁进我们卫府吧,你瞧你姐姐,所有人都宠着她。”卫子漪道。
二姐姐受宠,并不完全是卫府心善,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善于笼络人心,她爱与人比较,观察旁人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就提升了。
宁芙笑道:“那可不行,到时别人该笑咱们两家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宁苒本就受宠,如今怀了身子,更是被当成了宝贝,卫霄几乎是跟在她身侧忙前忙后,什么事也不让她操心。
宁芙笑道:“姐夫眼里可真有活。”
“头一回当父亲的男子,都是这般,到后几个孩子,就做不到这样了。”宁苒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连那最好的人参,也端给她和卫子漪喝了。
宁苒虽有向宁芙炫耀的成分,但卫府这些姑嫂,还是比不上她自家妹妹的,便宜她们,不如便宜自己妹妹。
宁芙与卫子漪一块,陪着宁苒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才各自道别。
回府的路上,宁芙正要小憩片刻,不料马车却猛地停了下来。
“大胆!皇室马车也敢顶撞,还不让路?”车外有人呵道。
宁芙心中一惊,连忙下了马车,禁军统领冷眼看她,车夫早已跪下,瑟瑟发抖。
对面的马车,宁芙曾见过,是六皇子的。
“是六表哥吗?”宁芙低声问。
孟泽刚从宗肆那受了气,此刻心中怒火正无处发泄,这声音娇柔而又小心翼翼,他心中的无名火霎时间消下去了不少。
宁芙正安慰着小丫鬟福心,后者却还是呜呜哭起来,用衣袖擦着眼泪。
“我把二公子的墨洒了,二公子肯定会责罚我的。”福心害怕道。
这墨是二公子费了很大劲才寻来的,是墨中珍品,名为“如金”,能叫这名字,定然是稀罕物。
二公子前脚叫她将墨送去他的书房,后脚她就将墨洒了,福心不知道该怎么和二公子交代。
何况,二公子不像大公子温柔,也不似世子面善,听闻在军中责罚人时,从不心慈手软。
宁芙若是知晓福心用面善来形容宗肆,只怕要说小姑娘是被宗肆那张脸给欺骗了,宗肆可不是好伺候的人。
眼下,宁芙也有些为难,她是不愿意跟宣王府的人走太近的,可福心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小姑娘,虽只有几面之缘,却知她心地善良,宁芙不忍心看她受责罚。
“二公子在哪?”再三犹豫,宁芙还是决定替她说说情。
福心指了指拐弯处,道:“拐过这道弯后,有一个亭子,二公子就在那里。”
“若是二公子问起你,你便说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宁芙道。
福心反应过来,却没想国公府的小姐,愿意这般帮自己,忙跪下磕头道:“四姑娘,福心感激不尽。”
一旁的宗铎皱起眉,他哪是这般不通情达理之人?
在军中他是严格些,可在府上,他并非胡乱惩罚下人之辈。
他回到了亭子里,不过片刻功夫,就见宁四姑娘翩翩而来。
今日宁芙穿了身鹅绒白广绣裙,若是肤色黑色,或有瑕疵,这白便会衬得皮肤更差,而宁芙却是遗传了宁夫人的好肌肤,这身裙子则将她衬得越发如霜如雪,额头上那枚浅粉色梅花花钿,又显得她极为俏丽。
宗铎向来不喜欢脂粉味,也不喜欢妆浓女子,宁四姑娘这般在他看来,就是正好。
“二公子。”她娇娇行了礼。
便是行礼,宗铎也觉得她与旁人不同,欠身时好似含羞,因着四肢纤细,身材高挑,起身时又极为优雅,很是好看。
不过他并不是喜欢娇滴滴的小女君,宁芙看似娇弱,实则不然,那一手射箭技巧,连很多公子都比不上,宗铎对此佩服不已,是以宁芙的平日里的娇滴滴做派,也就别有一番风味了。
换句话说,若是对方有个有点惊艳了你,那她不论怎样,都是好的。
“四姑娘。”宗铎面上倒是看不出半分心里的情绪。
宁芙道:“我在这给二公子赔个不是,方才我不小心撞到了你的丫鬟,害她泼了墨,还望二公子不要责罚她,我也有些好墨,到时我让府上人给二公子送来。”
宗铎道:“这并非什么大事,四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不是出卖主子的事,我很少责罚身边的人。”
他不想给宁芙留下个凶神恶煞的印象,虽未必真就跟宁芙如何,可她到底也算是唯一让他看进眼的女子。
宁芙与他客套了几句,又后知后觉的想起,宗铎居然没问她是如何得知福心是他在他身边伺候的,不过他既然没问,宁芙也就不去多那个嘴了。
“二公子,今日我见你这事,还望你不要同世子说起。”宁芙在末了时说道,否则宗肆又该怀疑她用心不轨了。
“好。”这是他的私事,宗铎本来也不会说。
宁芙上辈子,与宗铎毕竟是伯媳关系,私下交流并不多,虽已知他是面冷心热之辈,却未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说话。
她暗自想,祖母当时倒不如考虑宗铎,不仅成功概率大些,宗铎也更好相处,没那么薄情冷情,也无青梅竹马,也算是适合过日子的男子。
不过宁芙自己是不会去考虑宗铎的,毕竟先前是自己大伯哥,她暂时还是接受无能。
宁芙并未久待,可空气里淡淡的清甜味,却未立即散去。
宗铎在亭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去了宗肆的景华居。
宗肆此时已脱去了衣物,胸口往上两余寸,肩往下一寸处,是一道极深的伤口,虽已包扎,却还是有血迹渗出。
宗铎不禁皱起眉:“伤势不轻,何必急着赶回来。”
“不想错过阿凝的生辰。”宗肆不以为意,倒像受伤的并非是他。
宗铎不语,三弟并非娇生惯养之徒。
宗肆风轻云淡道:“若我表现出伤势极重的模样,六殿下反而会起疑。”将受伤之事捂住,秘而不发,才是他的行事作风,宣王府不是没有孟泽的人,他自会知道他受伤一事。
“六殿下对宋阁老的人脉关系,颇为忌惮,眼下既然已有突破口,他自然是希望你能尽快将其一网打尽。”宗铎道,“你手里有宋阁老受贿的证据了?”
宗肆自然有:“眼下并非处理宋阁老的时机。”
宋阁老是两朝元老,不少达官显贵,都是他的学生,与他在利益上也颇有牵连,是以消息极其灵通,而在官场之中,情报又是最值钱的。
这样的人,若是自己人,那就是最好的资源。
可宋阁老是四皇子的人。
于孟泽而言,眼下自然是卸去四皇子孟澈一条臂膀的好时机,他自是希望宗肆尽快查清宋阁老的罪证,再者能将宣王府对他的支持,拉到明面上来,对他更是有利筹码,能拉拢到不少中立之臣。
只是这对宣王府并非好事,眼下还未到能光明正大站队的时机。
宗肆是在去琅琊调查宋阁老的路上“遇刺”的,中这一剑,便是与孟泽博弈的后果。
宗铎也猜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跟宗肆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今日你去溢香楼查案了?”宗肆闻到了他身上的女子独有的清甜味。
宗铎却道:“今日阿凝生辰,我一直在府中,并未出门。”
这味道倒是有几分熟悉,宗肆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多言。
今日宗亭也在,兄弟几个难得团聚,送完宾客后,便聚在了起居厅。
宗亭成亲,已有十年,儿子也有七岁了,跟着宗亭常年在军营里混,长得比同龄人都要结实,却极顽皮,便是棍棒教育也不怕。
不过面对宗肆,却是听话的不行,乖乖叫道:“三叔。”
宗二夫人看见孙子,自是高兴不已,但看看宗铎,不禁又叹气道:“三郎的亲事事关王府,只能暂时搁置,可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宗铎往常从不理会这事,今日倒是一反常态,道:“就怕我看上的,母亲不喜欢。”
宗肆看了看他。
宗二夫人道:“只要家世清白,我都喜欢。”
二郎既不是宣王府世子,又并非长子,在亲事上,要自由许多。
宗铎沉思片刻,道:“再看。”
宗二夫人是了解自己儿子的,若是能提,这会儿也就提了,这般迟疑,恐怕看中的女子身份特殊,可能是曾经与三郎相看过。
不过她并非迂腐之人,相看过又不是相爱过,日后成婚了二郎也有自己的院子,跟三郎也碰不上几面。
宗二夫人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可能是宁四姑娘,
宣王妃不喜宁四,更看中谢二,但宗二夫人倒是觉得宁四姑娘不错,今日寿宴她也在远远看了她一眼,虽阿凝给她看了脸色,但她还是和和气气的,也不刻意讨好阿凝,是个有肚量、明事理的。
二郎心思也不坏,与这样的女君过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但宗二夫人这也是猜测,不过对宁四姑娘客气些,总是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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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芙回府之后,便找了金箔墨,让府上的小厮给宗铎送过去。
见到宁夫人时,见她眉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阿母有什么高兴事?”宁芙好奇问道。
“你外祖母来信了,夸你有才学,还奖励了你两间商铺。”宁夫人笑道。
宁芙眼前一亮,正想问商铺一事,却听宁夫人无情道:“商铺先由我替你管着,等你成婚,再将铺子与你嫁妆一起给你。”
在这事上,宁芙是不敢撒娇的,好在她也不打商铺的主意了,只希望与傅姐姐那边能谈得顺利。
“今日去王府可还算顺利?”宁夫人替她拢了拢衣襟。
虽宗凝与她生了芥蒂,却也不算要紧事,宁芙点点头。
与傅嘉卉的约会,怕惹人猜忌,定在了书铺,只当两人是无意撞上,才多聊了几句。
天清阁是京中最大的书铺,平日里来这的女君公子不少,宁芙的美貌虽偶尔让人驻足,却无人对她的出现有半分意外。
“四姑娘,随我来。”掌柜见到她时,恭敬地迎上来。
“我在等傅姐姐。”
“傅姑娘已经到了。”掌柜道。
宁芙没想到,这清天阁,居然也是傅家的产业。
清天阁内,别有洞天,书阁之后,竟是数条密道,拐过一道弯,豁然开朗,出现的密室清静淡雅。
“傅姐姐真是教我大开眼界。”宁芙见到傅嘉卉时笑道。
傅嘉卉却道:“这里并非我的地盘,我不过是替人管辖,方子你带来了?”
宁芙将方子递给她,道:“女子爱美,市面上胭脂、脂粉都卖得极好,养颜之物自然也不会差,只是如何将名声做起来,是个难题。”
用在脸上的新鲜事物,不是谁都敢尝试的。
傅嘉卉静静地听着,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宁芙斟酌片刻,道:“如果能让王妃说方子好用,那定然是没有问题的,京中贵妇们自会愿意买。”宁芙道,王妃在京中极有地位,她的吃穿用度一直有人学。
傅嘉卉被噎了下:“你胆子也太大了,连宣王妃的主意也敢打,且不说其他的,王妃如何愿意出来说方子好用?”
宁芙却是早想过这个问题,宣王妃不喜欢她,从她这得到的方子,肯定是不愿意往外说的,怕宣王府跟宁国公府扯上关系。
可若是讨她怜爱的人,将方子送她,她定是会拿出来炫耀的,长辈的心思都大差不差,都喜欢小辈将其放在心上,爱分享小辈对自己的好。
如今宗凝对她有成见,宁芙想,也只能从谢茹宜入手了。
宁芙道:“将方子做成药丸,取个艳丽些的名字,想个办法让谢姐姐送与王妃,王妃定然会与好友说起此事,再让众人知晓谢姐姐的药丸,是从你这买的便成。”
这物件的称呼也是极重要的,比如“萝卜”与“温崧”,虽是同一样东西,给人的感受却是天差地别。
“此方法能行的前提,是你这些方子真有效果。”傅嘉卉道。
宁芙道:“若是没有效果,我也不会想着开铺子了。”再者,她想到王妃,也是因为这方子宣王妃曾经用过,且效果很好。
“一切还得等我先验过方子再说,若是没问题,再按照你说的做。”傅嘉卉道。
宁芙点点头,出了密道,在清天阁又逛了会儿。
同她一块出来的,是她的贴身丫鬟冬珠。
宁芙身边是需要帮手的,冬珠又极其细心,是以这事并不打算瞒着她,而冬珠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她跟自家小姐永远是一路的,主子的事,她该帮忙的帮忙,该守口如瓶便不多说一个字。
三日后,宁芙才得到了信件,傅嘉卉再次邀请她来清天阁。
宁芙低调前往,这一次是傅嘉卉亲自等她。
“傅姐姐。“宁芙笑盈盈上前。
傅嘉卉却未回她,眼神有些许复杂,到底是宁诤的妹妹,她叮嘱道:“一会儿问你什么,你如实说便是。”
宁芙的笑意浅了些。
或许是心境的缘故,这一回在密道里,宁芙总感觉要阴冷些,还未进密室,就闻到了浅浅的檀香。
宁芙一步一步走过去,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在看见宗肆时,她心中不由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可很快又冷静下来。
清天阁是宗肆的,那就一切都合乎情理了。
宁芙理清了不少事,傅家生意如何能做这么大,仅帮宣王府分担些军饷,背地里就能得到宣王府的庇护?
只有一个解释,傅家不过是挂名,拿的是小头,而这些产业,背后的主人,是宗肆。
宁芙背后冷汗直冒,忽然想哭,她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傅家既然是宗肆的代理之人,兄长的死,或许就与宗肆有关。
傅家利益庞大,宗肆需要的是一个绝无二心的爪牙。
傅姐姐喜欢她兄长,曾说过嫁人后就不再插手傅家的生意,宗肆舍不得谢姐姐这只趁手的左膀右臂,也不能让秘密有泄露出去,就留不下她兄长宁诤。
而上一辈子,兄长也暗中调查过傅府之事。
“坐。”宗肆扫了她一眼,声音淡泊得如同山间料峭春雪。
宗肆今日穿了身玄色翠竹纹绸袍,气势虽有收敛,却还是压人得紧,腰间常戴的羊脂白玉佩,换成了扣合如意堆绣荷包,做工极好,不知是谁的手艺。
两人刚经历了亲事的难堪,宁芙只恨不得躲着他,碍于礼仪,才勉强行了个礼。
宗肆也只是余光扫了她一眼,与看宁苒,亦或是曾爱慕他的女子并无任何不同,便匆匆去了后宅。
从他身边经过时,宁芙好似在他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她不由得愣了愣,这是受伤了?
“世子便是再忙,也不会错过凝姐儿的生辰的。”领着宁芙进门的管事宋伯道。
宁芙也猜到宗肆是回来给宗凝过生日的。
宣王府就宗凝一个姑娘,稀罕得很,说句众星捧月也不为过,即便是敬文帝,有好东西也会想着她。
今日寿宴,宁芙算来得晚的,女君们该来的已经来了,早已经吃起糕点,喝起茶来。
宗凝的面子,京城各府没有不给的,即便是万花节,去的女君也不如今日多,热闹非常。
宗凝与谢茹宜坐在一处,剪着窗花,身边围绕着的几个姑娘,年纪小些,全是宣王府自家外戚,可见谢茹宜在宗凝心中的分量了。
“凝妹妹,祝你岁岁皆如意,万事皆宜。”宁芙走上前道。
宗凝今日见她,却不如前一阵热情,眼神也极复杂,只疏远道:“谢谢。”
却是连宁姐姐也不叫了。
宁芙心中也就有数了,宗凝这怕是也知道那日在寒香寺,宣王府与祖母商讨的事了,她又无条件偏向谢茹宜,与她是同仇敌忾,觉得是自己想介入宗肆与谢茹宜之间,是以不再待见自己。
宁芙心中也有几分不满,分明这事从头到尾,与她并无半分干系。
可她也不怪祖母,祖母在这事上虽然不是全心顾着她,可平日里是真心疼她,再者身为家中长辈,也不得不为整个国公府考虑。
从祖母角度来看,宣王府自然是能帮衬些国公府的,可其实也得看,她能不能笼络宗肆的心,否则亲事也是白搭。
“谢姐姐,你送我的荷包,我给我三哥了,你何时再给我做一个?”宗凝笑盈盈地问谢茹宜。
宁芙就想起方才撞上宗肆时,确实见他佩戴着荷包,原是谢茹宜做的。
当然,她也不是愚钝之人,知晓宗凝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凡她有眼力见,就不该在人家青梅竹马间横插一脚。
宁芙可真是冤枉死了,天地可鉴,她心中有夫婿的人选,哪打过宗肆的主意,宗肆可不是性价比极高的夫婿人选。
“只要你喜欢,我回去便给你做,你跟世子说荷包是我做的了?”谢茹宜问。
宗凝自然没说,她跟三哥说的是,荷包是她做的,只是当着宁芙的面,却是不能承认的:“说了。”
谢茹宜耳根红了些,道:“这次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宗凝将自己的喜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谢茹宜记下了,又看向宁芙,温声道:“宁妹妹,站着也累,找个地方坐坐。”
宁芙又高看了谢茹宜几分,不论何种情况,是否与她交好,她几乎不会冷落任何人。
至于宗凝这位前小姑子,也是性子直些,心思不坏,宁芙也不会同她计较,当然其中也有不能得罪她的缘由在。
宁芙四下望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商户之女傅嘉卉身上。
上一辈子,兄长与傅姐姐之间也是历经波折,最后好不容易订下亲,等来的却是兄长离世,傅姐姐不愿另嫁自刎,宁芙希望他们这辈子能百年好合,平安顺遂。
傅家如今算起来,也称得上名声显赫,若是提及京中富庶之流,绝大部分人最先想起的,便是傅家,上至宫中贵人们所用的丝绸、玉器、茶叶,下至平民百姓吃茶的客栈、布料,各行各业,均有涉猎。
只是大燕奉行重农抑商,商人即便富可敌国,却也是入不了各位仕宦之人的眼。
傅嘉卉今日之所以能被宣王府邀请,一来是她本身才华出众,让人倾佩,二来则是宣王在军饷一事上,受益与傅家,自然愿意给傅家几分薄面。
而傅家,也需要给自己寻个靠山来守住家底,也算得上互利互惠。
却说宁芙今日来,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
那日以两间商铺试探,宁夫人都不愿交给她,多了就更不必提,宁芙却未绝了营商的心思,宁国公府要用钱的地方,并不止大伯母主持中馈不善,日后在兄长的事情上,更是需要银两。
赚钱的法子,宁芙有,还需要的便是能将她的法子,施展出来之人,傅嘉卉便是最好的人选。
“傅姐姐。”宁芙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四姑娘。”傅嘉卉与宁芙原先并无交集,眼下见她来找自己,不免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朝她微微一笑。
因着宁诤的缘故,傅嘉卉倒是希望和宁芙走得近些。
宁芙在她身边安静坐了片刻,忽见一身着铠甲男子走向宗凝,后者见到他霎时喜笑颜开,欢快喊了句:“大哥。”
这便是宣王兄长,大将军宗盛长子,名唤宗亭,已年过三十,宣王宗湛与宗盛两兄弟关系极好,是以小辈们也很亲近,宗亭也是特地赶回来给宗凝过生辰的。
宁芙想了想,同傅嘉卉道:“凝妹妹这些兄长,都很疼她。”
傅嘉卉想到宁诤,心下一动:“你的兄长不也待你很好?”
宁芙这是知道傅嘉卉喜欢自家兄长,故意找话题同她交谈呢:“我兄长自然很好,只是却难见上一面。”
“宁公子何时回京?”傅嘉卉问。
“明年大概就回来了。”宁芙也是故意透给她些消息,怕自家嫂嫂等得心急,也怕嫂嫂被其他人抢了去。
傅嘉卉还想问些什么,只是又无立场,虽两年前她强吻了宁诤,可把他给吓跑了,还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再者,宁夫人恐怕也接受不了一个商贾之女,她还尚未有应对之策。
“你兄长回来,也该说亲了。”傅嘉卉虽在打趣,心中却索然无味。
宁芙委婉提示道:“阿母在信中,倒是与兄长提过此事,不过兄长都给拒绝了,怕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人。”
傅嘉卉心里好过了些,宁诤离京前,身边并无其他女子,而关外那地方都是些大老爷们,更难认识女君了,若是宁诤心中有人,那只有自己了。
“傅姐姐,今日我找你,还有个不情之请。”宁芙这才转入正题道。
“四姑娘但说无妨。”傅嘉卉道。
宁芙斟酌片刻,压低声音道:“我有几个养颜的偏方,药材虽难寻些,成本却不算高,我想开几间铺子。”
早些时候,她给宣王妃推荐的祛疤方子,便也是这些偏方中的一个。
“你想以傅家的名义来开,我可以帮你,不过先得明确三件事。”傅嘉卉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一,看你的打算,看中的顾客大抵是京中贵女贵妇,若是出事,傅家担不起责任,是以方子的安全性得先让我验过,这里便有向我泄露偏方的风险,看你能不能接受。其二,你我如何分成,其三,要是铺子做不起来,损失该谁来承担。”
宁芙认真道:“我信得过傅姐姐,验方子自然可以,分成你我各五,至于损失,初期由我承担,只是姐姐到时不能透漏铺子是我与你合开的。”
傅嘉卉却笑道:“分成你四我六。”
宁芙皱起眉。
“不然免谈。”
宁芙:“......”
“宁妹妹,做生意便是如此,眼下是你有求于我,我自是能狮子大开口,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傅嘉卉递了杯茶水给她。
宁芙沉思片刻,此时自己手里筹码确实不多,可日后未必还如此,谈判的机会日后自然会有,便答应了下来:“那便你六我四。”
至于细节,却不是今日能谈的。
两人便重新约了日子。
宣王府不愧是在敬文帝面前也说得上话的,连宫中的戏班,也给请来了,谈完事后,宁芙与傅嘉卉分开后,便安静的听起戏来。
戏台上演的是《游园梦记》,讲的是落榜书生,前途无望之际,误入桃花源的故事,戏子唱腔婉转悠扬,宛若天籁,让人沉浸其中。
“宫中的戏班果真是非同凡响,让人无法自拔。”一曲终了,宁芙忍不住感叹道。
“宁妹妹听出什么了?”谢茹宜侧目过来问她。
宁芙道:“用陆游那句诗来形容,倒是合适,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绝境未必是绝境。”
荣敏不屑地撇了撇嘴,“既用了他人的诗句,又如何算是自己的见地?”
宁芙在心里叹了口气,京中这些贵女们,虽也有拉帮结派之事,彼此不和的,也不在少数,可面子上大多过得去,唯有这荣家姑娘,除了宗凝与谢茹宜,对谁说话都带刺,也不知背后得罪了多少人。
“荣妹妹擅长写诗自是厉害,但能引经据典,那也是种本事。”谢茹宜打圆场道。
宁芙朝谢茹宜甜甜一笑。
荣敏最是以谢茹宜马首是瞻,也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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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宴席前,宗肆才出现。
方才回来尚有几分风尘仆仆,不过宣王府三郎即便奔波,也依旧俊朗,此时换了身烟青色暗纹刻丝圆领袍,气质虽冷,却是梅花般惑人的冷,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最是能让女子陷进去。
他却比宗凝这位寿星还惹眼,宁芙都要以为,不少女君是为了见他一面才来的。
“三哥。”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宗凝比见其他兄长时还要高兴,拍了怕他的肩膀,“事情办完了?”
“嗯。”宗肆蹙了蹙眉,随后便恢复如常,道,“你的生辰礼我已让人送去你的寝居,这些糖你分给女君们。”
“谢谢世子。”有不少女君趁机与他搭话道。
宁芙暗暗猜测,宗肆的伤恐怕就在肩上。
听宁裕说,前几日陆行之是与他一块出京的,不知陆行之如何了。
宁芙有些担心,却是不好意思去问宗肆,思来想去,只好托谢茹宜替自己去问一句,近几日宁裕也不在,不问宗肆,她便无法得知陆行之的情况了。
眼下宗凝不见得愿意搭理自己,她也不想往上凑,再者,宁芙眼下不介意让谢茹宜知道自己的心思动在谁身上,以免与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再者,谢茹宜也绝非是那爱嚼舌根之人,自己询问伤势,也算不上有损名节之事。
谢茹宜打量了她一眼,即便知道是宗肆拒绝的宁芙,可听宁芙提及陆行之,心里还是莫名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宁芙生得,实在是太好。男子又有几个真的不爱美色?
宁芙虽不适合进宣王府当正妻,可若是侧室呢?宁国公府终有一日要没落,宁四姑娘再拖几年,也并非完全无当侧室的可能,这样的侧室,男子真的能不偏宠么?
“宁妹妹别担心,我替你去问。”谢茹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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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肆伤势虽不致命,却也得静养一阵,并无久待的打算。
不过中这一剑,倒是他刻意为之,以养伤为由,避免卷进宫中近日的纷争。
回去之时,宗肆被谢茹宜挡住了去路。
“世子万福。”她柔声道。
即便宗肆眼下并无心思应付人,不过对谢茹宜,他姑且能耐心几分,道:“谢姑娘有何事?”
“宁姑娘托我来问一句,陆公子可有受伤?”谢茹宜也有私心,是以并不遮掩宁芙对陆行之的好感。
这话在宗肆听来,就有些门道了,宁芙自然是察觉到他受伤了,才会联想到陆行之。
宁四姑娘倒是有分寸,并不问及自己半句,只是他也无心替他们玩传情的小把戏。
“行之无事。”宗肆离开前淡淡道。
谢茹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世子好像有些不高兴。
宁芙在听到陆行之并未受伤时,才彻底放下心来,感激道:“麻烦谢姐姐了。”
谢茹宜道:“我还得陪阿凝接待女君,宁妹妹若是觉得无聊,可自己逛逛,宴席后便能回去了。”
宁芙却是觉得人群过于嘈杂,是以她避开了人群,想透透气。
今日王府客人众多,下人忙得不可开交,一个十五左右小丫鬟,摔倒在了宁芙面前,吓得面如土色:“姑娘饶命。”
宁芙蹲下,将她扶起来,低声细语问她摔疼了没有。
“你是二公子房里的丫鬟?”宁芙有些印象。
“是。”她怯生生道,“奴婢名唤福心。”
宗铎其实就在附近,宁芙的话,他也听见了。
往日他最讨厌女子打探他的消息,不过宁芙虽认识他身边的下人,他却不反感,又觉得她对待下人的温柔之态,心是善良的。
或许是有些心机,但有心机也绝非坏事。
不久前,宗肆拒绝了与宁四姑娘的亲事,宗铎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竟是暗暗松了口气。
宗肆是王府世子,跟宁国公府结亲是绝无可能。而他若是想,却不是完全无机会。
宗肆自是没有把小女君的醉酒之言当真。
即便有上一世,却也得符合逻辑,他没有娶宁芙的动机,也无人能逼他娶一位不想娶的妻子,两人并无可能结成夫妻。
见问不出什么,他不再耽误,起身用火折子点了支信号焰火。
“我冷。”宁芙轻声道。
宗肆脱下大氅,宁四姑娘久病初愈,身子羸弱受不得冷,他不介意卖陆行之人情。
给她披上时,宁芙下意识地寻找热源,往他怀里钻,眼下还以为是上辈子,也没个顾忌,帮他打理了王府三年,用他取取暖又如何?
宗肆常年习武,身子向来是热的,人又高大,怀抱自是舒服的,她正要环上他的腰,却被他眼疾手快地阻拦了。
“四姑娘自重。”宗肆淡然道。
“装什么假君子。”宁芙道,人前装模作样,夜里还不是要来她寝居过夜。
宗肆眉梢微挑,却听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是陆行之与宁裕。
宗肆拉开了与宁芙的距离,道:“四姑娘与公主只是喝多了,并无大碍。”
见到宁芙安然无恙,两人才算放下心来。
宁裕道:“多谢。”
“夜寒料峭,先带四姑娘与公主回去吧。”既然有人照看,宗肆自然打算脱身,去取自己的大氅时,宁芙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宗肆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去。
宁芙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可算醒了,昨夜可把你大哥给急死了。”卫子漪含笑说道,“好在也只是喝醉了酒,没出大事。”
宁芙却没想到那酒会如此之烈,喝醉也并不好受,日后她不会再尝试。
揉着晕沉的额头,片刻后,记忆涌来,宁芙微微一顿。
昨夜的事,有些细节虽印象模糊,喊宗肆郎君,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宁芙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宗肆手里本就有她的把柄,冒犯他后当作无事发生,可不是明智之举。
她盘算着得跟他道歉,只是却再也没见着他的身影。从宁裕口中得知,京中有事,宗肆与陆行之一道回京处理了。
这事便也只能先搁置了。
宁芙也未再见过公主,那日两人醉酒闹得不小,敬文帝怕两人一起再生出事端,便以她的身子需要静养为由,替她拒绝了公主的邀请。
而公主寻驸马一事,似乎也没了后续。
宁芙倒是挺好奇公主的佳婿是谁,只是脑中实在是没这事的印象。
转眼间,秋猎便结束了。
回京那日,宁芙又得了敬文帝的赏赐,得了只通身如雪的白鹦鹉,雪羽赤喙,其状如鸮。
这鹦鹉上辈子是六皇子的玩物,她不能夺人所爱,便道:“表舅,我不擅长养鸟,还是交给六皇子养吧。”
孟泽笑道:“白鹦鹉十年难得一只,是难寻的稀罕物,父皇送与你是喜欢你,表妹回去找个雀奴养着就是了。”
孟泽一句表妹,却叫得宁芙心神难安。
上一辈子,孟泽虽想逼她嫁给他当侧室,却不是喜欢她,想要的不过是她外祖母手里的人脉。
宁芙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虽已自请外放,却与手握兵权、扎根关外的魏王关系极好,孟泽彼时与四皇子孟澈还在争夺太子之位,自是希望得到魏王支持,所以才想逼迫宁芙嫁与他。
后来魏王一死,她没了利用价值,孟泽便再没有多看过她一眼。
宁芙收回思绪,眼下却是不好得罪孟泽:“多谢表哥割爱。”
“表妹若是遇上不懂之处,可来问我。“孟泽道。
这就只是客套话了,她一个深宅女君,要见他岂是那么容易的。
入了京城,坐着各府女君的马车与圣驾散开来,到长华街时,宁芙远远便看见在宁国公府门口等待她的宁夫人。
“阿母。”宁芙绽开笑容。
宁夫人瞧着自己女儿,晒黑了些,也瘦了些,不禁心疼的想落泪。
宁芙刚下马车,就被她搂进了怀里:“听说你病了,阿母这些天可担心坏了,身子可好了?”
“早就好了,阿母,我的骑射进步了可多了,连圣上都夸我了。”宁芙跟她说着喜事,“看,这是圣上赏给我的白鹦鹉,十年难得猎到一次呢。”
宁夫人却顾不上这鹦鹉,依旧在细细打量她,怕她受了伤瞒着她,见她手腕有些肿着,又气又心疼道:“怎么,连在阿母面前也要遮遮掩掩了?”
宁芙的手腕还是很疼,那日与公主比试,她没太顾忌着伤势,事后也没跟任何人提,在外不好太娇气了。
如今回了家,阿母一副她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让宁芙也有些鼻尖发酸。
“阿母,我饿了。”她撒娇道。
宁夫人便气不起来了,道:“已经备好晚膳了,你祖母在沁园等你,你父亲也马上回府了。对了,你大伯今日也在府中。”
宁芙的大伯,便是宁国公宁真修,官位乃是正四品太仆,而宁芙的父亲虽未承爵,却是正二品吏部尚书,负责官员人事管理。
早些年,大伯母背后嘲笑过,阿母堂堂一个长公主嫡女,却只嫁了宁国公府嫡次子,阿母那些年被气得够呛,好在后来父亲官位渐高,才算顺了阿母的气。
不过大伯与父亲两兄弟向来要好,两房关系也还算和谐。
宁芙先回了竹苑洗漱,到沁园时,父亲也已经到了,正与大伯相谈甚欢。
“父亲,大伯。”她喊道。
宁真修笑道:“阿芙,大伯今日得好好夸夸你,可给我们宁国公府长了脸。”
原来是那日与公主比试骑射一事,已经早早传回了京城,宁芙也算得了个好名声。
高兴的也何止是宁国公宁真修,宁芙的父亲与祖母,更是乐呵得不行,自从消息传入京中,每日都是神清气爽的。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宁真修问她。
宁芙想了想,道:“圣上送了我一只白鹦鹉,大伯替我寻一名雀奴吧。”
“大伯明日就去办。”宁真修一口答应下来。
之后宁芙便去宁老太太和大伯母卫氏跟前,说起秋猎的趣事了。
老太太在意的,是敬文帝待她如何,而她又是如何被敬文帝夸赞的。
在听闻敬文帝让宁芙喊表舅时,宁老太太的笑意明显了几分,心里有了一番盘算。
得到圣上的赏识,这便是宁芙在亲事上有利的筹码。
卫氏道:“你姐姐也替你高兴,让你下次去卫府玩。”
卫氏指的,是宁国公嫡女,也就是宁芙的嫡堂姐宁苒,她也有好一阵没见过她了,好奇问道:“苒姐姐近来可好?”
卫氏叹气道:“你苒姐姐夫君听她的,婆婆又敬着她,跟我说出嫁了反而自在得不行,真是个没良心的。”
只是话虽如此,神色却是自豪得不行。
能将夫君拿捏在手心里,宁苒也的确算是厉害的了,哪怕卫家门第算不上顶尖,这小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宁芙上一辈子,就没有这样的本事,回门也大多是自己孤零零的。看见宁苒夫妻成双成对的模样,要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大伯母,苒姐姐这是日子过得好,即便嫁了人,她心里一直记着国公府的。”宁芙道。
卫氏笑意真诚了些,自己女儿自然是最好的。宁老太太打的主意,她也清楚,不过她并不认为,宣王府没瞧上自家女儿,就能瞧上宁芙。
当然,若是看上了,对大房来说也是好事,但宁芙可管不住宗肆,恐怕不出半年,屋里就得来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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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二房今日是难得团聚,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顿团圆饭。
“真修与阿芙都是刚回府,你们都回去吧。”宁老太太挥了挥手。
两兄弟在沁园门口告别。
“老爷,我屋里熬了汤,这会儿估摸着正好入口。”卫氏殷勤道。
宁真修却敷衍道:“今日没什么胃口,你回去吧,我去张氏那一趟。”
说完大步离去。
卫氏的笑容僵在脸上,最后抚摸着自己容貌不再的脸,眼神渐渐冷了下去,张氏争宠不知收敛,怕是连妻妾之尊卑贵贱也忘了。
宁芙那边,宁夫人与宁真远,走了一路,却也未说上几句话。
宁真远倒是偷看了宁夫人一路。
“阿母,父亲是非常想念你的,他想见我都是假的,他其实是想回来看看你。”宁芙充当和事佬道。
“你父亲可不会想我,说不定他早就嫌我年纪大了。”宁夫人气定神闲道。
宁真远急切道:“我未曾......”
“需不需要我再给你纳一房妾?”宁夫人继续道。
宁真远却猛地一震,认错道:“是我的错,但我与那于氏,什么都未发生,我原先想着,等过些年数,母亲西去了,我就送于氏出府,这样既不算背叛你,也不会让母亲伤心。”
宁夫人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下一次,你会如何?”
于氏差点害了宁芙,宁真远哪敢再留女子在身边?
他保证道:“绝不会再有下一次,母亲要是再劝我纳妾,我就不再去沁园,等她老人家松口了,我再去。”
父亲最大的问题,便是过于心疼祖母了,以至于拒绝不了祖母任何要求,他今日这番言论,也算是迈出改变的第一步了。
从零到一是最难的,有了一,不怕改变不了父亲的想法。
宁芙扯扯宁夫人的衣袖,“阿母。”
宁夫人没有再奚落宁真远,得到了想得到的,就没必要再把自己的丈夫越推越远。
到了宁夫人的荷亭园,宁真远也未再吃闭门羹,时隔四月又进了宁夫人的寝居。
宁芙这才算松了口气,只要阿母有心,任何人也无法抢走父亲。
一连三日,宁真远早上都是从宁夫人寝居出来的,连回府的时辰,也变早了些。
三日后,宁真远奉旨去了扬州办事。
宁芙才有了与宁夫人独处的时候,提起了康阳长公主的事:“圣上这次说起外祖母了,明明外祖母......圣上却让我喊他表舅。”
宁夫人道:“圣上不喜你外祖母,让你喊表舅,你也不必当真。”
宁芙自然知晓,敬文帝让她喊表舅,无非是为了,在众臣子面前展示他的虚怀若谷,胸襟宽广。
她担心的是康阳公主府的安危:“阿母还是给外祖母写封信吧,不管如何,跟外祖母说清楚情况总不会错。”
宁夫人却是微微一顿,道:“阿母听你的。”
宁夫人的字,内敛却锋利,宁芙自小是跟着她学的书法,两人字迹有几分相似。
“阿母,也替我跟外祖母问一句安。”宁芙在她停笔时说道。
宁夫人有些动容道:“忘了你祖母对你的叮嘱了?”
敬文帝早些年对康阳长公主,起了不止一次杀心,宁老太太为了不受牵连,特地弱化了宁芙、宁诤两兄妹与康阳公主府的关系,不让他们和公主府有往来。
小时养成了不走动的习惯,离得又远,即便后来她心智成熟开始往来,却也没那么亲近了。
阿母和外祖母虽默认了这番做法,却也是伤心的。
“阿母,我与外祖母并未往来,圣上说到我不还是提及外祖母了?老祖宗的做法,太过极端了。若是圣上有意刁难,即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能找出些情况来。”宁芙分析道。
“我看你是越发口无遮拦了。”宁夫人皱着眉打断她,敬文帝又岂是能在背后议论的。
“阿母,我知道错了。”宁芙立刻认错道。
宁夫人脸色稍缓,片刻后道:“你外祖母定然会很高兴。”
雍州与京城离得极远,一月有余都未收到康阳长公主的回信,而宁芙的射艺考核,却是先一步到了。
宁芙箭术虽练得不差,但临近考核的前几日,连吃糕点的胃口也没了。
到了考核那日,天色未亮,她却已然醒了。
不过紧张的远不止宁芙一个,女君们来学堂的时辰,都比往日要早。
“卫姐姐,你可知今年考核考官是谁?”有人跟卫子漪打探。
考核由礼部负责,而卫父又在礼部担职,她今年也不用再考了,自然是最能知道些风声的。
“这可真是在为难我,考官除了尚书大人,恐怕是无人知晓了。”卫子漪道。
为了公平公正,男子的科举与女子的考核,皆是一年比一年严格,考官在考前一月,就被禁足了,只有礼部尚书能与其会面。
宁芙倒是记得考官,来自外地,与京中各府皆不熟识,是绝不可能卖人情给高分的。
谢茹宜和宗凝来得最晚,后者秋猎受的伤,也已经完全好了。
宁芙不由感慨,有实力的人,果然压轴出现,她记得这俩人的射艺,最后成绩都是上等。
考核的顺序根据抽签决定,宁芙的签在正数第六。
开始前,不知谁喊了一句:“世子陪同观阳先生来观看了。”
不过现场人太多了,就连平日里总是如同鹤立鸡群般,让人一眼就能瞧见的宗肆,宁芙也未看见。
轮到自己考核时,她也无暇分心,移动靶和固定靶各十箭,她未有一箭失误,不过具体成绩,还得几日后公布才能知晓。
宁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只要如常发挥出来了,便是最次也不会差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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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阳先生微笑道:“这便是圣上口中,行之教的那位女君?”
宗肆“嗯”了声。
观阳先生捋了把胡须:“我看她的技巧路数,倒是更像你。”
宗肆先前就看出来了,道:“我秋猎前便提前回京查过,却并未发现身边有康阳长公主安插的眼线。”
观阳先生笑道:“能相似到这种程度,是绝非能偷学到的。”
宗肆顿了顿,并未言语。
“阿凝与谢姑娘的箭术,能看出你只是提点,靠的是她们自己领悟,宁四姑娘的箭术,却像是你手把手教的,力道与巧劲,都像是你握着她的手,一次次试出来的。”
而这种练箭方式,也远远超出了男女大防,也就只有夫妻,才能这般亲密了。
宁芙这一番表态,让敬文帝的表情缓和了不少:“那你今日碰上朕,也算凑巧了。”
宁芙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光是愿意跟公主比试还不行,自己肯定比不过马背上长大的北齐公主,她还得确保自己输了,敬文帝不会责罚她。
想到这,她看了眼宁裕。
宁裕心领神会,走上前跪在敬文帝面前请罪道:“圣上,家妹认真学骑射不过十余日,前阵子又重病在床,臣担心家妹安全。”
宁芙心中生出几分不好意思,实际上,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认真学骑射可不止学了十几天。
不过眼下,却是需要宁裕出来说这番话的,她若输了,也是学习时日短和身子弱的缘由,而不是国公府女君不行、大燕女君不行,输也输得情有可原,不至于丢大燕的脸。
宁芙则看着敬文帝道:“表舅,我向来敬仰擅长骑射的女子,如今的机会千载难逢,与公主比试时,我会注意安全的。”
敬文帝心中的不耐,已逐渐化开,倒真带上了几分和蔼:“你这丫头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既然是难得的机会,就好好跟公主请教请教。”
宁芙放下心来,敬文帝用上“请教”二字,便是认定她不如公主,也就是不在乎她输赢了。
宁裕还想说话,敬文帝摆摆手,道:“朕跟你保证,你妹妹不会受伤分毫。琎逐,四姑娘与你也算同门,就由你负责保护四姑娘周全。”
琎逐是宗肆的字。
“臣遵旨。”宗肆起身抱拳道。
宁裕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退回了原位。
宁芙朝北齐公主道:“公主的骑射之术精妙绝伦,在大燕也是人尽皆知,我的骑射是远远不如公主的,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倾慕。
宁芙想与公主比试的心虽不真,可崇拜公主的心,却比真金还真,因此她的话,并不让人觉得虚伪。
北齐公主一开始,确实是想挫挫大燕女君的傲气。
可宁芙这番真诚的吹捧,她很受用,爽朗道:“人人都是从不会练到会的,我小时候骑马也被兄长嘲笑过骑术差,放心吧,我岂是那样无礼之人。”
骑术与箭术,是分开比试的,先比的是箭术。
公主的弓,弓身约半人长,两侧镶嵌着北齐王室图腾,弓弦粗而紧绷,形如月牙,厚重且有力量感,此类弓往常多为男子所用,女子要成熟使用此类弓箭,并非易事。
宁芙的弓相比之则要小巧精美许多,弓臂质地细腻、纹路分明,呈漂亮的暗红色,弓背处镶嵌着墨翠玉石,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柄好弓。
六皇子似笑非笑惋惜道:“倒是暴殄天物了。”
在六皇子看来,宁芙这样一个皓若凝雪的娇女子,箭术自然好不到哪去。
这样的好弓,落在一个不会骑射的女君手里,可不就是暴殄天物?
擂鼓隆隆,比试开始了。
公主面色冷静,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一箭射出,狠决果断,箭矢分毫不差落入青铜杯盏,因巨大的力量余韵,杯盏猛烈晃动着。
众人忍不住鼓起掌来。
“好!”同行的北齐使者更是自豪地叫好道。
宁芙暗自赞叹,便是男子,多数也达不到如此水准。
她今日是必输无疑,不过她是知道自己的水准的,不会输得太难看,毕竟也算是宗肆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师傅是顶级的,学生自然差不到哪去。
宁芙的力气不如北齐公主,不过技巧和准头一点也不差,第一箭虽未射入杯盏,却也是擦着杯沿而过,只差一点。
她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对其他人而言,则是意料之外了。
加之她的准头虽差些,可箭术的观赏性,却是极高的。
敬文帝忍不住称赞笑道:“看来低估国公府这女娃了,十余日能有这水准,是个极有天赋的。”
六皇子挑了挑眉,生出了几抹兴味,想练好箭术,是极辛苦之事,这小女君倒是反差感十足,看似养尊处优,却挺能吃苦。
而宗肆虽意外,却一眼看出宁芙的箭术,绝非十余日能学出来,教她的人,显然花了不少心思,耐心也足,否则宁四姑娘的优势难以发挥到如此地步。
只是在看第二箭时,他不自觉蹙了下眉,神情也跟着冷了下去。
宁四姑娘借巧劲的招数,并非出自观阳先生,分明是宗肆自己钻研出的技巧。
除他以外,无人知晓,她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宗肆不禁地揉了揉眉心。
宁四姑娘自然无法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可她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就未必了。
若真有此事,康阳公主府必定是想插手皇储之事,就不得不提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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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术比试一人十箭,公主入杯六箭,宁芙前几箭落空,只进一箭,在后几箭找到了感觉,连接进了两箭,共中三箭,虽输给了公主,但也虽败犹荣了。
敬文帝自是喜不自胜,一连说了三个“好”。
“宁姑娘真是让人惊喜。”公主笑道。这场比试,比她以为的要有趣味很多。
宁芙佩服道:“公主才叫我大开眼界,比男子都厉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开始期待一会儿的骑术比试了。”公主道。
被公主认可,也算是喜事一桩了,宁芙心里高兴极了,只是在看见不远处,宗肆有些阴冷的探究神色时,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笑意浅了些。
但随即想到陆行之与他都师从观阳先生,即便他察觉些什么,她也有陆行之这个挡箭牌,便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的骑术,宁芙表现得也不差。
她身段纤细,上马后,众人才明白她原来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扬鞭时洒脱飒爽却又比男子多了几分柔美,一骑飘飘似神女下凡。
六皇子孟泽,只觉全身血液沸腾,喝了一盏凉茶,才压下去了燥热,这一次秋猎,也素了半月了,他才如此禁不起撩拨,除了这次,还有前一阵的舞姬,也让他在夜间动了些心思。
孟泽原先打算将舞姬带回府,只是后来找到那舞姬,却觉得她再普通不过,丝毫没有那日跳舞时给他的惊艳,就不了了之了。
有宗肆保驾护航,整场比试并未出任何意外。
两人比的是驭马之术,宁芙虽依旧未能赢过公主,表现却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敬文帝笑道:“公主果然名不虚传,阿芙也值得褒奖,两人都该赏。”
圣上钦赐,已是莫大的荣耀。
宁芙欢喜道:“谢谢表舅。”
公主也道:“谢圣上。”
敬文帝又对陆行之道:“行之,你这教学有些水平,看来日后宫中的皇子公主,也得请你去提点提点。”
“圣上谬赞。”陆行之不卑不亢道。
宁芙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倒是觉得教授皇子公主们骑射不错,日后若是能升上太子少师,也算好官职了,稳定又不至于忙碌,还得人尊敬。
宁芙又找了找兄长与卫子漪的身影,见他们都松了口气,也安心了下来。
与公主的这一次比试,宁芙也算是出了风头。
她原先还能在不起眼的角落找自在,现在却被人关注着,言行都得更谨慎,加上公主点名要她相伴,她与陆行之也便没了见面的机会。
否则宁芙倒是想听听,他这样话少的人,会如何夸奖她。
陪同公主外出游玩,她也会教宁芙一些骑术技巧,宁芙受益匪浅。
这日两人爬到山尖时,公主铺开了带来的毯子,摆上了糕点,打算再此休息一番。
“你可有订下婚约?”公主好奇问她。
宁芙摇摇头:“尚未。”
公主来了劲,凑近她:“你心仪之人,可是那陆公子?我看他那模样,倒是个能让你快活的,看似挺淡泊一人,不过到了床上肯定是个耍狠的。”
公主大胆奔放,若不是宁芙骨子里是个嫁过人的妇人,恐怕难以招架。
宁芙摸了摸鼻子,这话她一个小女君,自是不能回应的。
“你知我为何来大燕找夫婿?”公主又问。
“为何?”宁芙也有几分疑惑。
公主意味深长道:“在我们北齐,你们大燕男子在床笫之事上风评更好。北齐男子虽更魁梧,却是绣花枕头,像世子那样劲腰挺拔的,才是擅长御女之术的。”
宁芙虽清楚公主只是同她玩笑,但想起上一世与宗肆同房的场景,还是不禁脸热。
“带你喝些好东西。”公主提了提自己带来的酒,“这是北齐供皇室喝的玉浆,以五月妃子笑为底、添之七月仙进奉提味,果子香与酒香都很好的保留了,除了进贡给圣上的,便只有这些了。”
宁芙是不爱喝酒的,大燕女君也极少碰酒,但重活一世,想法就不同了,体验体验又何妨?
是以宁芙欣然接受道:“那便谢过公主了。”
酒是好酒,初入嘴时是新鲜荔枝果子味,如醴泉般甘甜,入喉时则散发淡淡酒味,刺激着味觉,酣畅淋漓。
她从未体会过如此滋味,一连喝了三杯。
宁芙贪了嘴,又无经验,连自己醉了也不自知。
公主豪爽惯了,更是个没分寸的,醉的更是不省人事。
两人在山间是惬意,却急坏了山下的人。
到傍晚时,侍从才发现没了公主与宁芙的身影,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去禀告了此事。
公主丢了,不好声张,敬文帝只暗中吩咐几位公子去寻。
得知宁芙不见踪影,宁裕忧心不已。
六皇子宽慰宁裕道:“四姑娘看着不像没个顾忌的人,公主又会些功夫,自保不成问题,或许就是迷了路。”
宁裕谢过他,却依旧放不下心。
几人商量过后,分头寻找。
宗肆与陆行之沿山而上,后者的担心,并不比宁裕少。
很快出现了两条路,两人一左一右,宗肆正要往右走,却听陆行之道:“要是她们有危险,劳烦世子先救宁四姑娘姑娘。”
这算是大不敬了。
宗肆掀了掀眼皮,没回应。
“若是世子答应我,我愿当世子的幕僚。”陆行之沉默了一盏茶的时辰,又开口道,“我也是为了世子好,世子听了我的,日后定不会后悔。”
用自己的前程来换一个女子,显然不是理智之举。
宗肆看了他一眼,不过对他而言这是送上门的好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往前复行数百步,山尖处的树木光照充足,也更茂盛,辨路更难。行走的动静惊了鸟兽,山鸟于山林中不停鸣叫,公主的马匹也被躁动地嘶鸣起来。
宗肆辨别片刻,往马喑的方向走去。
他找到宁芙与公主时,两人睡在毯子上,因为冷,蜷缩在一处,毯子角落的酒坛与小食,横七竖八地躺着,倒是没有深陷危险之中。
宗肆一人,自是无法带两个醉鬼回去,正要离开去寻帮手,却听一声娇弱又茫然的:“郎君。”
回头时,见宁芙坐了起来,头饰虽已凌乱,脸色也有睡久了的压痕,但即便如此,也未影响宁四姑娘的美貌。
宗肆沉思须臾,举着火折子,走到了她面前。
她的酒劲,并未散去,眼神也不清明,眼底盈盈有泪,小小年纪,倒像是有数不清的伤心事。
“你的箭术谁教你的?”宗肆盯着她,缓缓问道。
眼下倒是能趁机问问此事,当然若不是为了此事,他也并不会上前。
“是你教的。”宁芙看了他片刻,轻声道。
“我为何会教你?”他耐着性子引导她往下说。
宁芙咬唇道:“因为你经不住诱惑,想跟我行房。”
宗肆:“......”
“我其实不想学骑射的,就是想找借口,跟你多待一会儿。”宁芙轻轻拉住他的袖口,委屈倾泻而出,“你每次与我同完房后,都不理我了。”
宗肆揉了揉眉心,抽回被她拉住的衣袖。
这个无情的动作,让宁芙从混沌之中找回了一丝清醒,她声音如同烟雾,被风一吹就散了,几不可闻:“我死了,想必你该是高兴的。”
秋雨携寒,晨霜遍地。
前几日落水昏迷的四姑娘宁芙,片刻前醒了,清晨时间,宁国公府已是人来人往。
“听说推四姑娘入水那人抓到了,昨儿个宁大人审了半夜,将他打得皮开肉绽,也没问能出背后主使。”
“就算打死了又如何?要不是四姑娘福大命大......心肠歹毒之人,该!”
屋外议论纷纷,屋里的宁芙却心情复杂,不过欢喜居多。
她回到了六年前,跟宗肆还没有婚约的时候,她不必再受被冷落之苦。
除此之外,宁芙上一辈子虽然大体上还算顺风顺水,可也有许多让她难以释怀的遗憾事,如今都有了补救的机会。
“身子还虚,怎么不添件披风就坐起来?”宁夫人端药进来时见她穿着里衣坐在床头,不禁皱起眉。
她放下药,拿起一旁挂着的雪白裘皮大氅,弯腰替宁芙披上时,却被一双手抱住。
“阿母。”宁芙哽咽喊她。
她对上一世没什么执念,唯独她死了,已经经历过丧子之痛的母亲,又失去女儿,会痛彻心扉这件事,她不敢去细想。
宁夫人抚摸着她的发丝,红了眼睛,片刻后将她搂紧了些,道:“谁害的你,阿母一定会揪出来,阿芙不怕。”
宁芙却浑身一激灵。
上一辈子,阿母找出害她的凶手是父亲的侧室于氏,但唯一的人证却被于氏灭口。怕于氏再对她下手,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处置了于氏。
阿母背后娘家显赫,宁国公府也只能息事宁人,父亲怨恨她心狠手辣,才与父亲离心离德,再无一日安宁,也再未有子嗣。
后来宁芙唯一的同胞兄长过世,阿母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除了见到她时能有些许笑意,大多时候冷漠又死气沉沉。而同胞兄长生前争来的荣耀,也全部落入大房手里。
至于被抓的男人,是于氏进宁府前的相好,所以不肯供出于氏。这点是宁芙与宗肆成婚后才知晓的,只是那时为时已晚,即便知道了真相,父母关系也难以重归于好。
好在母亲这辈子,不会再陷入这般境地。
“阿母,我想见父亲。”宁芙抬头看宁夫人。
“你父亲得知你清醒的消息,正赶回来,一会儿就能见着他了,先把药喝了。”宁夫人哄道。
宁芙接过药碗,一碗药刚刚下肚,就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是她的父亲。
男人四十年纪,身材高挑,刚从朝堂赶来,还身着官服,看上去威严不已,只是眉间全是温柔神色。
“阿芙。”
“父亲。”宁芙朝他笑,却眼底含泪。
“受苦了。”宁真远见宁芙清减了不少的笑脸,心疼不已,寻常中剑都未必眨眼,这一回却因为女儿的事,落了几次泪,“这一回还得感谢宣王府世子和陆府二公子,要不是他们出手搭救,只怕......”
宁真远着实说不下去。
差一点,他就得与女儿天人永别。
宁芙在听到宗肆的名号时,过去的记忆涌来,心里酸涩不已,牵出一阵闷疼。宗肆不喜欢她,可她却是实打实拿他当自己相公的。
只是随后又听到陆二公子,她记忆里对这号人并不熟悉,上一世她病得久,只记得救她的是宗肆与陆家公子,去拜访时也并未碰着面:“陆二公子?”
“陆二这月刚回京里,你自然不认识,等你身子好些,让你母亲带你去宣王府、陆府道谢。”宁真远道。
宁芙再不想见宗肆,这事也不能耽误,只好点了点头,又问:“推我那人,父亲审得如何了?”
“嘴到挺硬,不过为父自有办法。”宁真远冷笑了声。
宁芙欲言又止。
宁真远看出她的迟疑,道:“在父亲面前,有话直说无妨。”
宁芙垂眸道:“父亲,那人是于姨娘相好,会不会是于姨娘害得我。”
她率先说出口,这事无论如何,便也怪不到她阿母身上。再者,两人私情是真,即便查不出于氏害她的证据,于氏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宁真远脸色微变。
“你有何证据?”
“我撞见过那人同于姨娘抱在一处。”宁芙道。上一辈子,她并没有猜到落水前她撞见抱在一处的人就是于氏和男人,只听见男人喊了一句妍儿,宁芙以前不知妍儿是谁,多活了一辈子,她再清楚不过,这是于氏从前的名字。
于氏害她,是以为被她撞破了*情。
宁真远也想到了这点,脸色越发不好看。
偷人不算,还置他掌心明珠于死地,如果是真,他饶不了于氏。
宁夫人嘲道:“大人身边的人,可真是些好人。”
即便于氏是老夫人逼他纳的,宁真远这会儿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任由夫人奚落,末了示弱道:“夫人放心,我定会给阿芙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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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突破口,宁芙落水这事查得很快。
宁真远的心腹,南下去了趟于氏老家,得知于氏同那男子,是青梅竹马。后来于氏被父母发卖,老夫人救了她,将她养在身边伺候,后来见她伶俐,又许给了宁真远。
宁真远以于氏要挟,男子以为他已知晓实情,终于开了口。
真相就如宁芙说的那般,于氏怕*情暴露,所以企图灭口。
宁真远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存在这样一个毒妇。
宁芙身子还未恢复,于氏就已经被宁夫人这个主母给处置了,于氏虽是老太太的人,一直得其偏爱,但这一回,老太太也并未阻拦。
宁夫人虽不在宁芙面前说这事,但看自家母亲那气定神闲从不提于氏的模样,她也猜到了于氏的下场。她阿母可不是个甘愿受气的人。
宁芙受凉得了风寒,只能静养,与她一母同胞的二哥还在关外,除了大房以及宁夫人娘家的人来看过她几次,她没见过外人,也算清闲了一阵。
等能下床,是半月后的事。
“再过几日,就到府里替你设宴的日子了,也不知道脸上的肉能不能长回来。”宁夫人叹气道。
“阿母是嫌弃我如今不好看?”宁芙反问道。
“你是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好看?”宁夫人是有这个自信的,她当年也算名冠京城,宁真远也算翩翩君子,生的女儿自然不会差。
只是宁芙眼看着就要及笄,人却才开始抽条,算是女子里长得慢的,一瘦就更显小了,宁夫人着实担心,看中的几家公子,都被捷足先登了。
宣王府两位公子,宗肆和宗铎,被各家盯着不说,庆国公府上也瞧上了,宁夫人不屑于去争抢,并不考虑。
卫家小公子,家世虽不错,可卫夫人强势,宁夫人不舍得女儿嫁过去。
至于陆家,家室差些,她女儿可不去人家家里受苦。宁夫人刚要跳过,脑海中却闪过那日救宁芙的陆二,不由得沉思了一番。
听闻才学不错,长相也端正,身上也并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气,谦和有礼,大概好相处。
宁夫人心中对陆二上了心,却并未对宁芙提起。一切她会先替女儿考察好,再决定告不告诉她,如果不合格,这事就悄无声息的过去。
转眼间,便到了宁国公府设宴的日子。宁芙死里逃生,老太太有意热闹热闹,增添些喜气。
这是宁芙自落水后,头一次露面。
她虽是清减了些,但胜在肤若凝脂,身段高挑,眉眼又是一等一的娇媚,笑时那双眼睛更是如清泉一般干净,身上那条嫩绿色翠纹裙,再适合她不过,将宁芙衬得明艳,好似一朵芙蓉,含苞待放。
是以一出现,她就吸引了不少眼球。
宁芙陪着老太太、宁夫人先同宾客寒暄了一番,之后才看向了同龄那桌,京城各位府邸的姑娘,美的各有特色,担得起一句百花齐放。
“最近瞧着,你长开了不少,不出半年,宁府要叫人踏破门槛了。”
宁芙落座时,卫子漪打趣道,她是卫家三姑娘,已与宁芙大哥宁裕定下婚约,宁芙也同她关系最好。
“你闲着无事打趣我做什么?”宁芙道。
“那日被宗肆所救,感受如何?”卫子漪凑在她耳边悄悄问她,“是不是越发心动了?”
宁芙微微一顿,半晌后敛眉,没有言语。
她喜欢宗肆,除了卫子漪察觉到,并无人知晓。而上辈子被救,她暗自窃喜许久,眼下心情却复杂许多。
宁芙看向了对面那女子,眉目含笑,温婉非常,她便是庆国公府二小姐的谢茹宜,宗肆的心上人。
京城有名的才女,容貌也出众,六艺无一不擅长,也是宁芙最欣赏的女子。
大燕风气虽不算十分保守,但男女一向分席而坐。
宁芙下意识的去寻找男人落座那边,熟悉的身影。宗肆当了她三年夫君,两人也同床共枕过,即使现在的宗肆刚行完弱冠礼,与日后身材有差别,她也轻而易举找到了他的身影。
宗肆身着玄色锦袍,鼻梁高挺,俊美五官与硬朗轮廓相当益彰,将他衬托得矜贵冷然。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看向女子这边,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只看那一人,仿佛世界只剩那一人。
宁芙上辈子的这会儿,还并不知道,宗肆中意谢茹宜。她坐在谢茹宜的身后,一直以为他是在看自己。
宁芙现在很不好受,她还并没有从宗肆夫人这个身份中彻底走出来,她现在只觉得,她的夫君,红杏出墙了。
她又想到了成亲之夜,宗肆并没有同她圆房,直到成婚三月后,才进了她的寝居,事后她娇俏的喊他郎君,他也没有立刻给她回应。
“宗肆是不是在看你?”卫子漪忽然问她。
宁芙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上一世的种种委屈忽然扑面而来,让她心寒了不少,可她却笑了笑,娇俏低声道:“卫姐姐,想进宣王府的人太多了,可绝不会是我,以后就莫要以此打趣我了。”
她不想再受委屈了。
这一世,她不会再放低身段去求一段姻缘。
男人多的是。
“即便世子此刻也在,我也会将灼耀送与你。”宁芙想了想,又添了这一句话。
他是将陆行之当作夫婿人选考虑的,对他自然要与众不同些。
再者,这番表态,也是怕陆行之误会她对宗肆有意。
陆行之的嘴角翘了翘。
书房里的宗肆抿一口茶,神色未变。
“仅是因为我教了四姑娘箭术?”陆行之看着她问。
他虽是正经模样,可显然是心知肚明,却还要故意反问她。
宁芙想起北齐公主那句,陆行之是那类看似淡泊,实际上却会在床上耍狠的男子,说得通俗些,就是闷着坏。
她耳根泛红,但顾及着男女分寸,道:“自然只是因为陆公子教了我骑射。”
陆行之笑了笑,分明是不信。
他越是这般,宁芙就越是臊得慌,竟也有了几分小女君心思被发现的窘迫。
女君公子间的暧昧,是最教人难以自持的,好在宁芙并非真的小女君,不至于魂都被他勾走。
“陆公子想必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宁芙道。
“还需一盏茶的功夫,四姑娘可先去前院等我,我谈完事便来。”陆行之道。
见他挽留,宁芙便点了点头,略带赧然道:“那我等你。”
宁芙挽着宁荷去了前院。
陆行之回到书房,与宗肆继续谈及宋阁老一事,对于陆行之方才故意的挑衅,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未提及半字。
“宋阁老受贿的赃款,尽数在其老家琅琊,藏于主宅地下三尺处。不过据我观察,其父墓冢戒备森严,恐怕也有猫腻。”陆行之道。
宗肆看了看他:“为何不直接取证?”
陆行之却道:“因为世子眼下,也并无让我取证的打算。”
宗肆挑了挑眉。
“其一,谢都御史弹劾宋阁老的奏折才呈上去,世子若是立刻找出罪证,恐与谢都御史有里应外合之嫌;其二,世子的目标也并非宋阁老,自然得给鱼儿留下咬钩的时间。”
而派他暗中调查此事,则是对他能力的试探。
宗肆并不否认他的推断,却也未同他细说。
这便是上位者与下位者的区别了,下属自当要知无不言,却未必听得到上级的半点风声。
不过能遇上一位知人善任,礼贤下士的上级,已是难得之事。
“你既有约,今日就到这。”宗肆拂了拂衣摆,起身道。
陆行之在此时道:“四姑娘送我灼耀,世子当真没有半分芥蒂?”
宗肆看了一眼书案上的灼耀,与梦中倒无区别,是以自然美不是完全没受影响,只不过他不会把梦当真。
“灼耀是四姑娘之物,四姑娘割爱与你,我何来芥蒂。“宗肆不甚在意道。
“希望世子一直能如此。”陆行之平静地道。
三番几次试探他对宁芙的态度,难免让人失了耐心。
宗肆眼底微冷,扯扯嘴角,并未言语,转身离去。
前院,宁芙正蹲着帮陆夫人栽花苗,见她折枝、凿土都极为熟稔,惹得陆夫人看了她好几眼:“四姑娘对花草,似乎有些研究。”
“原先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后来觉着养花也挺陶冶心性,就喜欢上了。”宁芙对喜欢的东西,一向舍得花精力去钻研。
陆夫人不禁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我这般的妇人会如此,想不到四姑娘这样的小女君也这样想。”
宁芙其实也算得上妇人,却不好坦白,只甜甜笑道:“我与夫人有缘,志趣相投。”
她这显然是在套近乎,为了陆行之,宁芙是不介意亲近陆夫人的。
“等这几株蝴蝶兰长开,四姑娘可来我这带两盆回去。”陆夫人也越瞧她越顺眼。
宁芙自是喜不自胜。
陆夫人又道,“行之从小便失去了生母,是以看似冷淡,然则他绝非无情之人,若是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四姑娘担待些。”
她虽待陆行之真心,却到底是比不上生母的。
“陆夫人放心吧,我心里知晓陆公子是好人。”宁芙道。
“原本我还担心他回京不适应,想让他留在雍州,眼下见四姑娘如此,我也便放心了。”想必大多数人都与四姑娘一般友善。
宁芙好奇问道:“那陆公子如何又回来了?”
陆夫人却是笑了,道:“行之也到可以娶妻的年纪了,总要给他寻一门好亲事,却是不知谁能看得上我们行之。”
宁芙脸颊发烫,她就是那惦记陆郎之人。
正想再打探些陆行之的消息,却见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陆夫人身后。
她与陆夫人的交谈,他大抵是听见了,神色却未有变化。
“陆公子。”宁芙行礼道。
陆行之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她:“在琅琊办事时,寻了些上好的紫檀木,四姑娘带回去玩吧。”
留她下来,原是为了给她送东西。
回去的马车上,宁芙拆开了包裹,里头除了几块木头,还有一个已经雕刻好的正在射箭的小人,小巧精致,栩栩如生。
“这小人是四姐姐吧?”宁荷也凑过来看。
那神态,那穿着,是宁芙无疑了,而能雕刻出她射箭模样的,除了陆行之,也别无他人。
宁芙摩梭着小人,这般精细的雕刻,即便是这么个小人,也是极花功夫的,而他得总想着她,才能将她的神态复刻出来。
时刻想着她,定然就没精力去惦记旁人了。
宁芙心里不由泛出几分甜意。
“陆公子雕得可真好。”宁荷赞叹道,“长得也一表人才。”
不过宁荷又想起方才在陆府,自己跟着下人去院子里坐着歇脚时,无意间看见准备离开的宣王府世子,皎皎如明月,清隽端凝,在男子中才是鹤立鸡群之流。
她失了神,一时失礼看他许久,宗肆朝她瞥来一眼,她霎时心跳如擂鼓。只可惜自己身份卑微,他恐怕连自己是谁也不知晓,也未将自己看进眼里。
想到这,宁荷咬了咬唇,自己是嫡女就好了,也不至于被如此忽视。
可看看宁芙,她又释怀了,即便是嫡女,不也同样未能让世子多瞧一眼,自己虽是庶女,却不该自轻自贱。
宁芙用手绢将木雕小心翼翼地包好,叮嘱道:“五妹妹,陆公子见我贪玩,才送了我这些紫檀木,可外人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传出流言蜚语,你可别往外说。”
宁荷点点头,她与宁芙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为了自己,她也会对木雕这事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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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月便是宗凝的生辰,宁国公府一如往年,收到了寿贴。
因着宣王妃拒绝了宁芙,宁老太太不待见宣王府,只草草备了贺礼,好在小辈的生辰,宁老太太不必亲自登门祝寿,不至于太尴尬。
宁芙却是不能不去,她与宗凝同龄,又有同窗之情,不去才惹人猜忌。
宁夫人私下对宁芙道:“去找宣王府商量亲事的是你祖母,你只当不知晓这事。”
宁芙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到了宣王府,她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虽说亲事是宁老太太提议的,可宣王府拒绝娶的,却是她宁芙,谁被拒绝,难免落了下风。
当然宁芙最不想碰见的就是宗肆,不过偏偏事与愿违,她刚下马车,正好撞上宗肆回府。
有一位出自公主府的母亲,宁芙妆奁极为丰厚,找灼耀便也费了些功夫。
灼耀檀香木所制,较寻常弓箭,要重不少,弹性却更出色,通身呈暗红色,弓臂处镶嵌的墨玉质地通透,常见的玉石或清澈如湖水,或艳丽如红日,再要不便是各类黄翡,少有纯墨色,光是这几颗玉石,已是价值连城了。
宁芙这一回,却未看见那本教夫妻行事的压箱底画册。
刚重生回来,她在欣赏完后还添了批注,要是被外人看了去,她也就不用见人了,宗肆更是不会放过她。
不过宁芙也未多想,库房戒备森严,无人敢进来,东西众多,大抵藏在哪个角落里。
眼下快到立冬,宁芙想去陆府拜访,还得等立冬之后,而出嫁的宁国公府二姑娘宁苒,也回了府。
女子嫁了人,回娘家并不是易事,只是宁苒嫁得好,母亲卫氏又本是卫氏女,这门亲事是亲上加亲,夫家顺着她。
宁苒的模样生得极好,如寒冬之腊梅,带着孤傲感,如今日子过得顺,人倒是圆润了些,风华却不减半分,反而是更有韵味。
再看宁苒的夫君卫霄,长相虽不算出众,却也端正魁梧,又是卫府嫡长子,风度也是在的。
卫霄也看了一眼自家小姨子,原先卫家不指望他能娶到宁苒,考虑的一直是宁芙,后来宁苒被宣王府拒绝了,他才捡了个便宜。
不过在看清宁芙后,他却愣了愣,没想到宁芙已经出落得这般美了。
宁苒侧目看了看他。
卫霄讪讪收回视线,不由正色,抱拳行礼道:“祖母,姑母,小婿夜间还要当差,就先告辞了。”
卫氏要送送他,却被宁苒拦住:“阿母不必管他,让他自己回去就成。”
卫霄也这般说,又对宁苒道:“过两日我就来接你。”
夫妻俩感情甚好,便是小别两日,也是依依不舍的。
卫氏和宁老太太见状,心里都是极满意的,男子的心要是不在妻子身上,那就在别的女子身上,卫霄的态度说明他对宁苒一心一意。
宁苒回府,自是先于老太太和卫氏叙情。
宁芙与她能单独谈心,已是第二日了,宁苒早早就让侍女来请她了。
大房的兰园,今日要热闹许多,就连五妹妹宁荷今日也来了,不过问了个安后便被打发走了。
“苒姐姐。”宁芙喊道。
“我听说宣王妃那日与祖母见面的事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宁苒笑道,“世子早年与我说过,他喜欢的是谢二姑娘,非她不娶,其他人再美,与他而言都无任何区别。”
宗肆是其实没跟她说过这话,她去找他那日,他压根没有搭理自己。不过她可以输给谢茹宜,甚至可以输给别人,却不能让宁芙比下去。
宁芙道:“我一直没放在心上。”
宁苒却是不相信,只当小女君要面子,嘴硬罢了。就如同她,其实到现在也未彻底释怀被宗肆拒绝,却还得装出一副已然放下的模样。
女子也是有征服欲的,试问谁不想看,有权有势的男子为自己倾倒。只是最后往往陷进去的反而是自己。
“祖母也是以为你射艺拿了第一,宣王府能对你刮目相看,没想到......”宁苒叹了口气。
宁芙不说话,最不喜欢二姐姐的一点,就是有时自视甚高,生怕别人超过她,别人不如意,她心里就舒服了,瞧着是替她可惜,实际她心情好得不得了。
原本这样亲近的姐妹,心该往一处使才是。
“婶娘近日在做什么?”宁苒问起正事来。
宁芙就留了个心眼,按照常理而言,宁苒是不会刻意提起自己阿母的,就如同她不会提起大伯母卫氏,一旦提起,那便是有事。
莫不是上次祖母提及的,协助大伯母打理国公府之事。
“在忙着盯我读书呢。”宁芙道,这也不是假话,阿母对她的学习是极为上心的。
年后还有几门考核,眼下自然是宁芙的学业更为重要,宁苒也不再多问。
下午又亲自往荷亭园跑了一趟,送了些今年才出的龙井:“知道婶娘不缺好茶,不过我既得了,还是想着给婶娘送一份。”
宁夫人笑道:“你能记着我,我就极高兴了。”
宁苒客客气气地说明来意,果真是为了中馈之事,宁夫人话也不说死,只遗憾道:“年前怕是分不出心神。”
“婶娘自然还是先忙阿芙的事,来年能帮上忙就行。”宁苒道,“我阿母是不好意思来麻烦您的,是我做女儿的,舍不得她天天忧心府上的事,才擅自做主来叨唠您。”
其实以卫氏的心气,若是她真不好意思麻烦人,宁苒要来也得被她阻止。
再者,卫氏哪是为了府上操劳,不过是为了利益,中馈在手,这十几年捞的油水恐怕都不少。
宁苒这番话,不仅给卫氏戴了高帽,也给宁夫人挖了个坑,若是她不帮忙,那便是不关心国公府。
“苒姐姐,阿母之所以亲自督促我的学业,也是怕我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宁芙笑道,谁还不是为了国公府。
宁苒不禁看了一眼宁芙,她比上一回见面,心思成熟圆滑了不少。
她在荷亭园坐了半个时辰,便告辞了。
“苒姐姐这次回府,看来就是为了这事。”大伯母拉不下脸,便找来了宁苒这位说客。
宁夫人不以为意,卫氏不亲自来找她谈,谁来都没用。
“阿母,大伯母要是熬到捅出大窟窿,要怎么办?”宁芙委婉提醒道。
“真到那时候,反而好谈。”
宁芙却是舍不得拿二房的家底去填,道:“阿母要不拨两间商铺给我。”
宁夫人却皱眉道:“我劝你不要动歪心思。”大燕轻商重农,官家未婚女子从商,那是会被看轻了的。
宁芙在心底直唉声叹气,若是阿母知道兄长日后喜欢的女子,是大燕赫赫有名的商贾傅家之女,该是何种心情。
宁苒在立冬后,就被卫霄给接走了。
他是一日也等不及,当完值,也未回府,直接就来了宁国公府。
宁芙有些触动,她是最清楚的,卫霄一连六年都是如此。她与宗肆刚成婚那会儿,她一个人回娘家,卫霄还纳闷问她宗肆怎么没同她一起回。
后来,她总是形单影只,卫霄也就明白了其中缘由,便没再多问过。
而宁芙刚嫁给宗肆时的得意,也渐渐被磨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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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芙去见陆行之那日,特地穿了身藕粉色直袖掩腰裙,裙衫面料轻薄,即便在冬日,也不厚重,腰身依旧是不盈一握,而这浅淡粉色既显得她娇俏,又为这素净季节平添了几分色彩。
外搭的狐氅则依旧是白色,却更将里头的粉色,衬出了几分隐约朦胧之美,不失芙蕖之艳,也不失芍药之雅。
宁芙得的是陆夫人的邀请,许久不曾露面的五妹妹宁荷同她一处。
陆府人丁稀少,多在外地当差,如今同辈中,只有陆行之一人在京城。
这是宁芙第一次见到陆夫人,她与她见到的妇人都不相同,穿着朴素,素面朝天,正在打理花草。
“陆夫人万福。”宁芙低声道。
陆夫人看了她一眼,随和道:“四姑娘是来感谢行之教你箭术的吧?他就在书房,你自己去找他就行。往左走到尽头那间就是。”
宁芙想了想,道:“上回我本该和阿母登门道谢的,但夫人回娘家省亲去了。”
陆夫人看着眼前乖巧标致的小女君,笑了笑,“是我告诉你阿母不用来的,我不喜欢应酬。”
宁芙对陆府又多了几分好感,陆夫人这般性格,肯定是个好相处的。
陆府只有宁国公府一半大,书房也并不难找,宁芙看了看手里的灼耀,敲了敲书房的门:“陆公子。”
陆行之正与宗肆谈论宋阁老受贿一案,闻声停了下来。
“不要让四姑娘久等了。”宗肆打趣道。
陆行之却是看了他一会儿,才起身拉开了书房门。
宗肆在书房里,正好能看见外边,即便是再愚钝之人,也知小女君今日用心打扮过,还不是一般的用心。
宁芙一见到陆行之,心情都愉悦了几分,欢快与他分享道:“我射艺得了第一呢。”
陆行之与宗肆正谈到剑拔弩张之处,眼下见她喜笑颜开的,脸色也逐渐温柔了下来,道:“我听说了。”
“多亏了你,谢谢你用心教我。”
宁芙将放在一旁的灼耀,提到了他面前:“这柄弓叫灼耀,是上一世申屠将军的随身兵器,送给你。”
这一句,却让书房里的宗肆微微一顿,想起了那日的梦。
陆行之眼神复杂,往书房里看了一眼,随后道:“这谢礼太贵重了。”
“我谁也不想送,只想送给你。”宁芙道。
不过说出口后,宁芙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当初哄宗肆圆房,说的似乎也是相似的话术,也没点新意。
就在宁芙以为他要推脱时,他却将灼耀接了过去,道:“好。”
“不过听闻,世子也一直想要灼耀。”陆行之对着宁芙道,“你将灼耀给了我,世子会有遗憾。”
说罢直直看着书房里的人,虽平静从容,可宗肆还是感受到了几分挑衅意味。
“世子的遗憾,不是我该操心的,我只考虑你的感受。”门外的小女君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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