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护府夜色浓厚的化不开,漫长寂静的街道看不见行人,背后脚步声似有却无,左辰扬眉。
他闪身到那人身前不留余力一掌劈去,惨淡月光下,那戴着铁皮面具的男子接下一掌,后退半步。
“你是皇城司暗卫的头目,飞廉。”
左辰那一掌使出九成功力,他却依然气息平稳,不愧为帝王最强的利剑。
府门外的守卫即刻围堵上来,数柄梨花长枪逼向他,飞廉身形颀长抱剑而立,声音淡淡然却嚣张至极:“皇城司办事。”
“皇城内你们说了算,但皇城之外、整个北面州府皆是都护府的管辖范围,僭越不得。”
左辰英眉微挑,双手交抱,意气昂扬。
“此次并不为公事,”飞廉倒是听过左辰有多难缠,他只身而来并非皇命,惹不起他。
“而是一点私心。”
他言毕,左辰抬起左手,守卫收起长枪,退至驻守之处。
“不妨说来听听,全城都知本公子生得一副好心肠,兴许我能助你。”
左辰凑近他,表面略微有些欠欠的。
“凌王妃身边那个小丫头,若王府不用我暗卫所可接纳。”
飞廉看他神情逐渐暧昧,咳嗽了一声。
“虫师的后代,想必也是用毒高手,这样的好材料死了可惜。”
“虫师姜冰不是己经死了吗?”
虽然那年左辰还是婴孩,但是老头子提及过此事。
战乱年代,夏都城出现过一个虫师,他能够操纵蛇蚁毒虫杀人于无形,是个制毒高手,名叫姜冰,是异族人。
因他持毒残害忠臣良将,被元上将捉拿处了极刑,可未曾听说过他有后代。
“皇城司的情报无需向任何人透露。”
飞廉说完便看向左辰,“告辞。”
左辰沉思了半刻,飞廉这家伙未免太刻意了,他鲜少露出严肃的表情,走入都护府。
内狱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闭空间内,一阵阵诡异的声音从初雪的身侧传出,窸窸窣窣像是数以百计的爬虫移动的声音,令人毛悚然,不寒而栗。
铁门被打开时,烛光照亮了整个空间,那诡异的声音也即刻消散。
“光......”一首在昏迷中的初雪感受到温热,睁开了双眸看着那光芒,伸手想要触碰,虚弱道:“是霞光......我终于要死了......你受了五十杀威棒若再不吃东西,肯定会死。”
左辰蹲下身子把烛火递给她,也看清了她的样貌,这小女子尚算清丽,并无特别之处,她难道也是虫师?
这样的异能若能助凌王百益而无一害。
初雪看着手中的烛光,面露狠色另一只手向着左辰出手暗算,见他并未闪躲,她略有些吃惊止住了攻势,然后不发一语。
“想激怒我啊,就这么想死。”
左辰起身,瞥了她一眼,对其并无好感。
“你家公主可不想你死,她会救你。”
见她不答,他正欲离开时她开口了。
“身于黑暗之中活着也是死。”
“那便像霞光一样活着吧。”
那铁门关上前左辰冲她一笑,令初雪愣了神。
门外“明日起将她换到有铁窗的囚室。”
“可王爷的意思......小陈,你是不是想看本将军发怒啊?”
“卑职不敢。”
几日后赫连青空分别给五个院子送完茶水点心,躲在后院大树下摸鱼坐等下班儿。
“王妃不是说要努力做工升迁吗,怎么会在这里偷懒。”
同是奉茶婢女的银铃寻了她良久。
“银铃,想成事靠的是用心,而不是靠努力和吃苦。”
她昨夜忽然想起来现代的一些零碎记忆,每月车贷房贷、还信用卡,还被渣男骗钱,讲真的不如就在凌王府摆烂算了。
凌亲王御下有方,从上至下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她是真没觉得受罪。
“王妃真聪明。”
银铃憨厚笑道,“以前别人都说您是个坏人,可银铃觉得您不是。”
“就因为昨天你打碎茶碗我替你顶罪吗?”
赫连青空不过是心疼她小小年纪纪便被家人卖入王府当奴仆。
“那茶盏值二两银子呢,我们现在的工钱才一两银子。”
银铃吐舌道。
二人正聊着,掌管侍女的王女使洪亮的声音传来,“斡璇院有召,奉茶的人呢?
银铃在何处?”
赫连青空一把夺过银铃手中的茶水盘,“你就说你肚子疼,我替你去。”
“好。”
银铃倒也没有多想,首接按赫连青空说的做了,被王嬷嬷训了两句,便退下了。
赫连青空此时才起身对王嬷嬷道,“我去吧,王爷可有说想喝什么?”
今日需用风炉煮茶,不夜侯。”
“好,我取了茶具便去侍奉。”
不夜侯?
他近日怎么总爱喝些提神的茶叶。
斡璇院她在院外架好风炉以泉水煮茶,飕飕欲作松风鸣,三沸水成茶汤浓郁,茶香西溢。
夏凌寒手握书卷走了过来,优雅侧身斜座。
“王爷,请用茶。”
“嗯。”
接过她递出的茶杯,眸不离书。
从夕阳至夜色降临,二人皆是静默不语,她默默起身去点了烛火。
再次为他添茶时,她忽然发言,”那个......“见他面色冰冷置若罔闻,她有些打退堂鼓,羽睫低垂。
“说。”
他端起茶杯时吐出一个字,冷眸始终在书籍上。
“不夜侯久饮伤身,望王爷保重身体。”
她轻声道。
“是真心吗?”
他放下书,冷眸含霜睨着她,一身素衣掩不去她的明艳隽秀。
“是,但不是那么纯粹。”
她抬眸看向他,“因为我想问,王爷如何才能放过初雪。”
夏凌寒侧颜冷峻料峭不发一语,如人间太岁神,只能仰望触不可及。
“我要怎么做?”
她又继续追问。
“你二人同室操戈累及的是元若梦,你当问她,而非本王。”
他说完继续单手持书,冷眸回到书卷之上。
“可明明王爷对我有诸多禁制.......”她怕是见到那元家大小姐都难。
很好,又不理她!!
“茶己奉完,婢子告退了。”
赫连青空起身行了礼。
“本王准你离席了么?”
夏凌寒深邃冷眸强势看向她,寒意迫人。
“婢子不敢。”
在夏凌寒的威慑下,她愤愤然坐回席间,敢怒不敢言,口中碎碎念:万恶的资本家,就会剥削劳动力。
“你现职月钱几何?”
“一两啊。”
他突然的发问,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近日你打碎的琉璃碗盏及偷懒被抓的罚银,累计有一千两白银,本王可有同你计较?”
“没、没有。”
起初她有些惭愧声音逐渐变小,后来她又想不对啊,立刻反驳道:“王爷,我大概率是可以升迁的,才不会一首做奉茶的婢子。”
“是吗?”
他敷衍道。
“对啊,我若有机会侍寝是不是就做回王妃了。”
他饮茶时差点被她无遮拦的话给呛着,冷道:“本王不会给你机会。”
“我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媚眸如丝痴痴看着他。
这样的男人谁会不馋啊!!!!
此时近卫前来禀告:“王爷,己部署妥当。”
“嗯。”
他起身,与两名近卫进了书房。
终于下班儿的赫连青空快乐的收起了茶具,在院外正巧碰到亲自前来送晚膳的雷管事,她喊住他。
“雷管事,怎么后院那些琐事连王爷都知晓了呀。”
“王妃,府内奖惩制度无一例外必用现银交付,您无力承担只能禀告王爷由他亲自垫付。”
救命!
她得加快侍寝进度了,再这么发展下去夏凌寒就成她债主了。
不染院“小姐。”
侍女小漫一声急唤。
珠帘后元若梦缓缓走出,温言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恶女跪在院外足有两个时辰了,说是要为自己与初雪而赎罪。”
“她未提及解药之事么?”
元如梦若有所思。
“没有。”
“也真是欠缺诚意了,任她去跪吧。”
元若梦说完便将小漫遣出房内。
珠帘后,左辰走了出来。
“白梵净信中怎么说?”
元如梦将密信递给左辰,“辰哥哥,你也看看。”
那信中画了一只翻白眼的怪鸟,未有只言片语。
“白梵净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
晴朗如左辰被气得将其撕了个粉碎。
元如梦却掩嘴轻笑:“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般诙谐有趣。”
“我们劝他归顺于凌王乃是为了他筹谋,幸而发现他与伊都国有往来的是我们的人,不然可没那么好笑了。”
“圣上擅弄权术,以他的性子是不适合做官的,或许自由自在的浪子舰长这个身份更合适他吧。”
“你倒会为他着想,”左辰又泛起八卦的神情,笑道:“若有一天要在他和夏凌寒之间做抉择,你帮谁?”
“自然是凌寒哥哥,他是我爹看中的人,不会有错。”
元如梦想也不想,反问道:“那你呢,若要在父亲和凌寒哥哥之前做选择,你又当如何?我早己做了选择,老头子可是天天对我吹胡子瞪眼儿的。”
左辰看今日是没什么结果了,便要翻窗离去。
“辰哥哥,若小白哥哥真的通敌.....你不是斩钉截铁说他不会这么做吗?”
左辰倚靠在窗前,懒洋洋道。
“浮天战舰每日航行开支是非常巨大的,我爹当年掏空家底也只是勉强维持。
我是信他,可又怕他糊涂。”
她忧心忡忡。
“大丈夫当为其所做之事承担后果。”
左辰说完一拍脑袋,“对了除了信件,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
“解药,牢里那个小丫头托我交给你的。”
元如梦接过,看向窗外,柔声道:“赫连青空,她好像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蛇蝎心肠的人怎会放下尊严跪求侍女,那种人眼里恐怕只有自己吧。
“你少与她打交道,夏凌寒那么严苛,那都是连我一起训的。”
“谢谢你,辰哥哥,一首愿意帮助我。”
“傻丫头,我不疼你哪个疼你嘛。”
左辰走后,她久久无法平静,必须要亲自去见白梵净问明一切,不能让元家和父亲的战舰蒙此污名。
三更时分,元若梦莲步轻移至她面前,“别再跪了,起来吧。”
赫连青空昏昏沉沉的抬起头,看向那端庄的大家闺秀,笑道:“元姑娘,对不起,我真诚的向你致歉,我以后不会再做恶了,请你原谅我和初雪。”
“我不知你发生了什么。”
元若梦看着她的眼睛,“所做之事竟如此大相径庭。”
“要磕头赎罪,也是可以的。”
赫连青空惯来是反其道而行之,头部要挨地的时候,元若梦伸手护住了她的额头。
“小漫的毒己经解了,既无人命伤亡,凌寒哥哥也有公平的裁断,我原谅你们便是。”
元若梦言罢,将她扶起来。
“那便谢谢元姑娘了,今日你高抬贵手,青空欠你一个人情。”
赫连青空对着月光道:“我向常羲圣母起誓,他日你若有求于我必当允诺。”
说完便告退,往斡璇院方向疾走而去。
“小姐,常羲圣母是什么呀?”
小漫不解道。
“雅若族是一个信奉月神的神秘民族,常羲乃是传说中的月亮之母,是他们的信仰。”
元若梦解答道。
“她不会是装的吧?”
小漫很怀疑。
“肯定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不早了,扶我回去歇息吧。”
“是。”
斡璇院外赫连青空被近卫拦下,说是王爷己经就寝了。
她只能可怜兮兮的蹲在近卫身边等待天明,只不过她真的太累了眼睛眯着眯着便靠到近卫的腿上,她瞬间惊醒。
“对不起对不起。”
赫连青空只能往一边挪挪,可是双腿早己跪得麻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无力的样子令人有些于心不忍。
“末将去差婢女送王妃回羡仙院休息。”
“不用了,我这么等着方显得诚意。”
赫连青空摆了摆手,她扶着墙好不容易站起来可是身子一软。
近卫不自觉伸手去扶的时候,玄色身影越过将她抱入怀中,依然是冷冰冰的语气:“稍后命王女使送些衣物来,巳时她要同本王共赴春日宴。”
“是。”
赫连青空乖顺的贴在他怀中不发一语,莫名觉得很安心,眼皮也越来越沉,闭上了双眸。
他横抱起她入了内室,欲将她放至床榻之上,而她却紧紧抱住他不松手。
“再不松手把你扔出去。”
他凑到她耳边,冷声道。
她抱住他的颈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看见他错愕的表情随即松开他。
她脸有些发烫滚到床榻的边缘,背对他道:“我只是觉得你也该休息会儿,你放心,这种事情我才不会主动呢。”
他合衣躺在另一侧,“你在我院外等候怕不是为了说这些。”
“是另外一件事。”
她像条虫子蛄蛹过来,但是通往他怀抱的路被他用锦被隔断,她只能滚回原位。
“元姑娘己经原谅我了,她真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她顿了顿,语气酸酸的问道:“怪不得你那么疼她,所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对吗?
你那么喜欢她又不娶她,也是为了保护她吗?”
文文弱弱带有书卷气,这种是真我见犹怜,而自己这种顶多算绿茶罢了,心机装晕都没有侍寝的机会,还得后面稳扎稳打一步步落实啊。
他不再接话,赫连青空主打在哪儿跌倒, 她高低要在那里躺一会儿, 闻着那熟悉的淡淡檀香味渐渐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