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思棠姜玄祁的女频言情小说《奉旨嫁人后,相公对我爱不释手林思棠姜玄祁全局》,由网络作家“余越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怎的姑爷坐那不动了?林思棠抿抿唇,试探着低声缓解气氛,“方才大嫂来了一趟。”“嗯。”北辰砚淡淡应声。林思棠,“……”“大嫂送了个大师开过光的玉佩,说是寓意多子多福。”……此话一说出来,林思棠就懊恼的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会儿功夫,她说这个,岂不是明显催他洞房的意思。林思棠恨不能将脑袋钻进床底下才好。“我…我的意思是,大嫂…”北辰砚偏头看她,唇畔噙着抹意味深长。林思棠喉头一哽,张着的红唇合上,不言语了。“怎么不说了?大嫂怎么了?”“没…没什么。”林思棠咬了咬下唇。多子多福于普通新婚夫妻,是最好不过的祝愿,只是对他们,就颇有几分…羞赤。北辰砚却站起了身,“大嫂一番心意,都是为王府着想。”“思棠知晓。”她说她能力有限,意思是只能帮王府孕...
《奉旨嫁人后,相公对我爱不释手林思棠姜玄祁全局》精彩片段
怎的姑爷坐那不动了?
林思棠抿抿唇,试探着低声缓解气氛,“方才大嫂来了一趟。”
“嗯。”北辰砚淡淡应声。
林思棠,“……”
“大嫂送了个大师开过光的玉佩,说是寓意多子多福。”
……
此话一说出来,林思棠就懊恼的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会儿功夫,她说这个,岂不是明显催他洞房的意思。
林思棠恨不能将脑袋钻进床底下才好。
“我…我的意思是,大嫂…”
北辰砚偏头看她,唇畔噙着抹意味深长。
林思棠喉头一哽,张着的红唇合上,不言语了。
“怎么不说了?大嫂怎么了?”
“没…没什么。”林思棠咬了咬下唇。
多子多福于普通新婚夫妻,是最好不过的祝愿,只是对他们,就颇有几分…羞赤。
北辰砚却站起了身,“大嫂一番心意,都是为王府着想。”
“思棠知晓。”
她说她能力有限,意思是只能帮王府孕育腹中一子,王府要子嗣昌盛,就只能寄托她同北辰砚身上。
林思棠心中有一个想法,只是如今开口,时机不对。
“今日,多谢你。”林思棠忽然十分认真的说道。
“嗯?”北辰砚扬了扬眉。
林思棠垂着头,“我是说今日大婚,谢谢你,予我十分的尊重与颜面。”
“只是口头感谢?”北辰砚朝床榻走了过去,林思棠紧张的往旁边挪了挪。
“那北二公子想如何?”
北辰砚在林思棠身旁坐下,语调戏谑,“北二公子?林大姑娘好生生分客气。”
林思棠喉头一涩,面皮骤红,咬唇半晌才改口唤了声,“夫君。”
“嗯。”北辰砚轻应一声,瞧不出什么情绪。
“大婚事宜你主动提及从简,顾及了王府上下心情,今日礼遇也都是你应得的。”
林思棠闻言微怔,倏然觉得善有善报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
若如此就能得到北辰砚善待,那往后日子就容易多了。
北凉王朝。
稀疏雨点落入池塘中,水面上泛起了涟漪,清风拂来,吹动林思棠的衣袖。
她撑着油纸伞,看着眼前郎艳独绝的男子。
是她的未婚夫,此时却满脸痛苦、悲戚的望着她。
因为就在昨日,皇上下旨,将她赐予了青州北王府嫡次子为妻。
林思棠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姜玄祁,“这是当年信物,归还于君,此后,男婚女嫁,生死…各不相干。”
“思棠。”姜玄祁颤抖着手,接过那块玉佩。
林思棠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二人青梅竹马,玉台纱障,曾是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可圣旨已下,牵系着他们两族安危。
“我的信物,望君归还。”
姜玄祁面容冷峻,艰涩开口,“不,思棠,赐婚只是安抚北王府的权宜之计,你我不会缘尽于此。”
姜玄祁是姜府长子,其父乃左都督,不比之皇室子,在皇城却也称的上句尊贵。
此时,他脸色难看,攥着玉佩的手发白,显然气怒非常。
夺妻之恨,伤了一个男人的尊严。
林思棠叹了口气,小脸不施粉黛,颜色却如朝霞映雪,令姜玄祁移不开眼。
“思棠,你信我吗?”
林思棠点头,安慰他,“自是信的。”
“可人不能活在虚妄里,姜公子,我一介女子,不过乱世中浮萍,皇权在上,还是…接受现实吧。”
姜玄祁扬起的笑容有瞬间僵硬,“思棠,你信我,我真的有办法。”
林思棠秀眉蹙起,青州山高水远,又是苦寒之地,若有回旋余地,她也是不愿去的。
况且,她心里还是喜欢姜玄祁的,“什么办法?”
姜玄祁眸子微凝,俊逸面容浮上丝丝阴狠,“此番北王府退南齐大军,本该论功行赏,可皇上却以赐婚敷衍,不予封赏,不就是不想北王府军权日益壮大。”
他眸子眯起,“那若是,北王府没了权势,再有我父亲周旋,不就可以接你回来。”
姜玄祁越说越激动,浑然不曾注意林思棠微变的脸色。
“思棠,只要你嫁过去后,取其不利证据,我们里应外合…”
“什么不利证据?”林思棠故作不解,“北王府尽忠报国,乃一介枭雄。”
数年前,北王府就有从龙之功,却因皇室忌惮,而主动交付了军权,偏居一隅。
而这次,也是家国遭难,才再次挺身而出,如此忠臣良将,又怎会有什么不利证据。
且北王府战功赫赫,一般小事根本不足于推翻。
姜玄祁宠溺一笑,深情无比,“思棠,你一向聪慧,如今怎么傻了?”
“北王世子于关口战死,次子承继是早晚之事,你日夜在侧,证据还不是任你取,就算是…”
姜玄祁压低声音,眸中带着狠辣,“就算是叛国,还不都是你动动手的事。”
北王世子妃作证,天下还有比之更为有说服力的人证吗。
林思棠秋眸倏然暗沉下去,握着伞柄的手隐隐发白。
姜玄祁,在她心中一直都是朗朗君子啊。
她不死心,又问,“可北王世子是为国为民而死,亦是北王府浴血奋战,才有了我等今日安宁!”
姜玄祁滞了滞,旋即垂下眼帘,苦涩一笑,“思棠一直都如那高岭之花,可我却只是凡夫俗子,夺妻之恨,我意难平!”
“只是因为夺妻之恨?”林思棠问。
姜玄祁惨然一笑,抚了抚林思棠青丝,“因为你啊,傻丫头。”
“从小,我就认定了你是我妻子,这些年我有多喜欢你,你都知晓,我万万不能忍受,你属于别人。”
“思棠,我知你心软,可为了你我幸福,心狠一次,况且这也是皇上的心愿,我们替皇上夙愿,乃臣子本分不是吗?”
若非林家礼教,教养所束,林思棠险些就被姜玄祁说动了。
叛国罪名,北王府都会死的,陷害忠良,是何等丧心病狂。
只是如今姜玄祁正痛苦着,她不想与他分辩,并没有说什么,“你先将信物还我,那是家中为我备下的。”
三日后大婚,她还要用呢。
姜玄祁闭了闭眼,半晌才从袖中拿出信物,坚定说,“思棠,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回来的。”
林思棠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姜玄祁只以为她答应了,唇角微勾,对她背影说,“思棠,等你出嫁那日我去送你。”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林思棠背对着身子,口中发苦,“青州山高水远,莫让思棠哭着走。”
十几年中,姜玄祁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清风朗月,不欺暗室的君子,林思棠一度以得此夫婿而窃喜开怀。
可怎奈,抵不上诏书与一句世事难料。
这些日子,她眼睛几乎都是红肿的,可那又如何,君要臣死。
“往后,望君以时自重。”
从此,她二人便春秋两不沾,风月不相关了。
池塘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身姿高挑的丫鬟正来回踱步,看见林思棠后忙小跑几步,“姑娘,您没事吧?”
此时,连绵数日的细雨竟突然停了,林思棠抬头望了天空片刻,苦涩笑笑,“希望往后,我也会有拨开乌云终见日的那天。”
知秋眼圈红了红,轻手轻脚收了油纸伞,扶林思棠上马车。
姑娘同姜公子是多么天作之合的一对啊,怎么就突然出了这种事呢。
她家姑娘,怎么就那么命苦!
马车里,林思棠歪在车壁上,掀开车帘一角吹着风,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姜玄祁那番话。
每思量一遍,林思棠的心就冷一分,若非亲耳所闻,任谁告诉她,她都不会信那光风霁月的男子,竟有如此阴暗的一面。
北王府,称之为北凉之神,亦不为过。
是北王府男儿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才守护了北凉,守护了百姓君臣,不曾沦为亡国之奴。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犬烹,敌国破,谋臣亡!圣人之训,何其贴切。”林思棠讥嘲笑笑,放下了车帘。
乱世将军定,却不容将军见太平!
北凉有此昏君佞臣,国怎有良将,忠良无继之时,王朝又如何昌盛。
她自幼爱吟花弄月、琴棋书画,不喜武将为夫,可对北王府,却心存敬佩、仰望。
林思棠抿着唇,心中浮上丝丝忧虑。
生死殊搏,世子战死,北王府担的起任何荣耀。
可,朝廷却拿她一个女子抵此殊勋,抚世子之命,试问何人甘心不怒?
此番远嫁,她恐难得其善待!
*
北王府红绸再次撤下,换上白幡,看怔了满府下人。
世子妃王氏扶着腰连忙去了北王妃的翠竹居,“母妃。”
北王妃人至中年,却依旧风韵犹存,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和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右侧脸庞上有一两寸长的狰狞疤痕。
“哎呦,你怎么来了,快慢些着,有什么事让下人通报一声就是,再不行,我去你那就是。”
北王妃忙不迭起身,亲自扶住王氏,让人坐在了椅子上。
“母妃,我是瞧见了这满院子白幡,忍不住担忧才过来看看。”
“昨日不是都布置好了吗,怎么突然又换了,母妃…”
许是有些着急,王氏说着,腹中便有些隐隐作痛,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痛苦。
“华儿,你怎么了,快,快传大夫。”北王妃脸都白了,握住王氏的手,眼圈发红。
不一会儿,大夫就被请了过来,查看了脉象后说,“没什么大碍,是世子妃心情起落太大,动了胎气。”
“那就好。”北王妃松了口气,忙吩咐下人去熬安胎药。
“华儿,府上都有母妃操心,你当务之急,是要护好孩子与你自己的身子,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如何同墨儿交代。”
“母妃。”
婆媳二人握着手,不禁泪水涟涟。
“母妃,北王府本就颇受忌惮,此桩婚乃皇上所赐,若我们办的不好,朝廷定又要抓住由头对北王府不利。”
“夫君已然故去,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万不要因为一时悲痛而失了分寸。”
夫君走了,可她还是北王府的世子妃,便当挑起责任,作出表率。
“若是夫君看到我们如此,定会心中不安,责怪我们不顾大局。”
“华儿,你让母妃好生心疼你啊。”北王妃搂住王氏,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北王爷如今还在军中,以震慑南齐大军,稳固军心,于北王府鞭长莫及,所以如今北王府,除了北辰砚,就只余她们两个女主子能当事。
“北王府身负数千条性命,我们不能冲动行事,鲁莽不计后果!”
北王妃点了点头,大局当前,北王府确实没有鲁莽的资本。
“去,将管事的叫过来。”北王妃拉着王氏坐到了身边。
“那些事并不是我交代的,想来应是砚儿的意思。”
王氏怔了怔,“二弟从不是如此鲁莽之人!”
“许是丧兄之痛,令他心中悲愤吧。”
长子是个稳重性子,同王爷很像,深明大义,对朝廷赤胆忠心,爱民如子。
而幼子,则全然不同。
他从生下来,就冷情淡漠,从没那些身为人臣的理念与束缚,若非此番王爷阻拦,他怕已拥兵自重,同朝廷翻脸了。
砚儿行事一向张狂,虽不鲁莽,却亦不会顾及朝廷颜面。
不一会儿,管事的就被请了进来,拱手行礼,“王妃,世子妃。”
北王妃摆了摆手,问,“外面是怎么一回事?”
“都是二公子的吩咐,老奴只是奉命行事。”
管家垂着头,但明显语调松快。
“唉,他糊涂啊,王爷不在,是没人能管的了他了不成。”
“还不去将他给我叫过来。”北王妃气道。
她对那劳什子林家姑娘一样没什么好感,可那姑娘代表的不只是她自己,怠慢她,就是怠慢圣意。
届时言官随便一个折子,就能治北王府一个不敬之罪。
北王妃身边丫鬟凝香立即去请了,管家则立在一旁等着。
“王妃。”管家犹疑片刻才禀报,“有件事,奴才觉得还是要禀报您知晓为好。”
“二公子前些日子命绣房赶制了一套白色婚服,今一早,玄枫就取走送去老宅了。”
“荒唐。”北王妃脸都青了。
哪有大婚穿白色婚服的,岂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管家垂头不语,他倒是觉得二公子此行很好,王爷同世子固步自封,如履薄冰数年,却依旧不曾得到朝廷半点信任,倒不如豁出去,让朝廷知晓北王府亦不是好惹的。
而北王府手掌军权,又远离皇城,朝廷便是要做什么,亦是鞭长莫及。
只是他终究只是一个下人,虽同王爷有几分交情,受北王府敬重,但于这些大事上,却不能多嘴。
北王妃气恼非常,等了有一刻钟,珠帘才被挑起,一身形颀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母妃,您寻我?”
北辰砚一袭暗色锦袍,腰束玉带,宽肩窄腰,如松如柏,而那清隽的面容却如冷玉一般,透着冷淡沉郁。
那张脸同长子有七八分像,而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以往,北王妃对这个幼子确是更上心些,只是他性子冷,情感内敛,不爱同她亲热。
“院子里是怎么回事?你是疯了不成?如此紧要关头,还非要同朝廷作对?”
北辰砚皱了皱眉,沉默片刻才说,“院中白幡并非我的意思,而是…她的意思。”
“她?”北王妃一时没有理解这个她是指谁。
“林家大姑娘。”
北王妃怔住,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世子妃王氏接口,“二弟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二弟妹的意思?”
北辰砚点了点头,将林思棠原话,又稍加了一些措辞说了一遍,“我只是顺水推舟,应了她的请求罢了。”
“世上怎会有如此女子。”北王妃低声呢喃。
大婚一辈子只此一次,她竟会提出如此要求,任是男子,只怕也不会有此胸襟!
王氏,“二弟妹主动提出,那就代表着皇上,是皇上仁慈爱民,才会如此,那一切就都怪罪不到北王府头上。”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忍着剜心之痛笑脸相迎。
“二弟,那个姑娘…”
“没见过。”北辰砚语气冷淡。
“那…那件白色婚服是怎么回事?”北王妃问。
北辰砚眉头皱了皱,冷沉的目光往一旁管家身上瞟了一眼。
管家立即眼观鼻,鼻观心,深深垂头。
“是我提早备下的,只是没来得及开口,那姑娘就先我一步提了出来。”
北王妃点了点头,攥着帕子坐回了椅子上,“我以为皇城姑娘娇生惯养,又是奉旨成婚,定会骄横狂傲,不曾想,竟有如此心善细腻,心胸宽广之人。”
“此乃我北王府之福啊!”
这算是北王府最近以来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王氏心中感激欣慰,“越是如此,我们越不可亏待了她才是。”
北王妃点了点头,忙吩咐管家赶紧操办,即便不挂红鸣金,那也要隆重些才好,不能太委屈了那姑娘。
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林思棠许是带着皇帝密令,为监视北王府而来。
都一心感激着她的深明大义,通透豁达。
北王妃,“砚儿,母妃知你心中有怨气,可那姑娘不过是个被牵扯其中的无辜之人,你莫将气撒到她身上,便是没有情意,也要好生相待。”
“桃李年华,背井离乡,终生都被算计成了筹码,已经够可怜了,我北王府男儿,绝不能做欺辱弱女子的卑劣小人。”
因为皇帝听不得忠言逆耳,只愿听那些汲营之辈的阿谀奉承。
而左都督,就是靠那张嘴与心机,得来的今时地位。
否则一个只剿了几次山匪的武夫,何德何能位居都督。
玄翼很是愤怒,“忠良被疑,小人奸臣尽兴,北凉皇朝当真是烂透了。”
“那我们如今要怎么办?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士兵白白送死?还有王爷,莫不成连退出的权利都没有?”
北辰砚眸子冷凝,“将受君命,何以退?”
若退,那就是违抗君令,北王府满门死罪!
玄翼拳头攥的咯吱作响,“可军饷物资需要那么多银子,我们去哪弄?”
每拖延一日,就会有士兵因钝了或缺口的兵器白白死亡。
北辰砚沉默着,周身都泛着森冷。
那是一笔巨款,就算北王府拿的出,亦会立时成为帝王的眼中刺,日夜难寐要拔之而后快。
“此事我再思量思量。”北辰砚揉了揉眉心,往椅背上靠去。
玄翼点了点头,又道,“暗卫来报,半个时辰前在关口又截获了一批私盐,人已抓了起来,领头的吵着要见您。”
“先关几日,暂不理会。”北辰砚语气很冷。
不用见,他都知那些人会说什么,无非是晓以利诱,背后有高官为靠。
只可惜,他们碰到的是他北辰砚,就算是皇子龙孙,都休想从青州关口离开。
而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冷着,让他们心生恐惧后再审。
如今最棘手的,就是士兵军饷物资问题。
北辰砚心中烦闷无比。
北王府手握军权,不说拥兵自重,但若适时令朝廷有所忌惮,就不会走至今日田地,处处被朝廷辖制。
可无奈,他有一个刚直愚忠的父亲。
“有些事不经历,永远都不会彻底死心,如此,也好!”北辰砚低喃,唇瓣浮上苦笑。
若是父亲能借此彻底看清那腐败肮脏的朝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退下吧,让玄枫进来一趟。”
“是。”玄翼躬身退下,不一会儿,玄枫走了进来。
“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北辰砚眉眼不抬,问玄枫。
“查到了。”玄枫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铺在了桌案上。
“这上面记载了姜玄祁所有生平,以及喜好厌恶之事。”
北辰砚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仔细看着宣纸,眉梢挑了挑,“林思月,心悦姜玄祁?”
“林思月同二少夫人是什么关系?”
玄枫嘴角抽了抽,“林思月是林府二小姐,就是一开始指婚予主子的那个。”
那时府里都传疯了,主子竟然连那姑娘名字都不记得?
不过说来也可笑,本要指婚的二姑娘心悦姜家公子就算了,后来嫁来的,又还曾是姜公子的未婚妻子,那姜公子,简直就是主子的克星啊!
“林思月心悦姐姐的未婚夫。”北辰砚眸子眯了眯。
玄枫笑道,“说来那林二姑娘也是运气好,姐姐替她远嫁,不定她也能妹妹替姐姐嫁,全了那旖旎心思。”
林思棠同姜玄祁婚约作废,那她不是就有机会了。
北辰砚黑墨般的眸子抬了抬,里面暗潮涌动,“如此说来,那林太保,可当真是偏心 !”
为了小女儿幸福,就可着大女儿使劲糟践。
玄枫叹口气,“二少夫人早早就没了母亲,又加之继母挑唆,日子难免不好过。”
北辰砚闻言倏然一笑,“是吗,可我却觉得,不见得。”
“姜家毕竟是都督,皇上怎么可能只凭林太保一面之词就答应姐替妹嫁。”
*
夜半时分,马车才终于抵达,林思棠浑身都麻了,被知秋扶下马车。
玄翼正在同一个男子交谈,二人时不时扭头看她一眼,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林思棠视若无睹,抬眸看了眼面前宅院,抬步走了进去。
院中早有人收到命令,候在那,“二少夫人,屋子都已布置妥当,您这边请。”
“有劳。”
林思棠带着四个丫鬟,跟在那婆子身后往里走。
两进宅院,不大不小,林思棠的屋子安排在后院正房。
婆子推开屋门,点上烛火,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立时亮堂几分。
“匆忙之下,许有疏漏,若有什么需要,二少夫人可随时吩咐。”
林思棠看了眼屋中陈设,中规中矩,应有尽有,挑不出什么错处。
“已经很好了,知秋。”
知秋立即上前一步,往那婆子手中塞了个银锭子,“有劳嬷嬷了。”
“二少夫人太客气了。”婆子攥着银锭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知秋在屋中转了一圈,很是满意,“姑娘,看来北王府还是看重您的。”
林思棠立在窗前,闻言侧了侧头,“早些休息吧,明后日还有的忙。”
如今只是冰山一角,根本不足以说明北王府的态度。
还有方才婆子那句匆忙之下…说明这个宅院并非是早就备下的,而是今日新下的决定。
那么先前供她居住的是哪里,又为何突然改变?
是因为,她今日在城门口的所为,发挥了效用吗?
第二日一早,林思棠被院中喧嚣吵醒。
“外面在干什么?”
知秋快步进屋,满脸笑容,“是北王府的人在布置院子。”
林思棠落脚此处,就要在此出嫁,那该有的热闹就必不可少。
廊下脚步阵阵,不时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林思棠惺忪眸子缓缓清明,掀开锦被下床,“知书呢,让她进来。”
知秋看姑娘一脸慎重,忙出门唤了知书进来。
“姑娘。”知秋垂着头,侧脸沉暗,远不如知秋那般欢喜。
“可看出什么了?”林思棠穿衣梳洗,边问。
知书抿了抿唇,“北王府正值丧期,心中悲痛,在所难免。”
林思棠侧头看她一眼,没有言语。
光是那些扰人的刻意喧嚣同叮叮当当声响,就能窥其对此婚的不忿。
林思棠不用看,也能猜到北王府下人布置院子时,脸上的不满与怨愤。
“玄翼呢?”
“玄翼回王府复命了,换了一个叫玄枫的守在这。”
“将人请来。”林思棠收拾好仪容,款款起身去了外间。
触目所及,到处都已贴上喜字,红绸缠绕,连同杯盏下都置了一张红纸。
下人们来来往往,仿佛忙的脚不沾地,连对林思棠行礼问候都没有空隙。
林思棠坐了许久,门外人来人往,没有人奉上茶水,亦没有人停下脚步,玄枫亦没有来。
只是她性子一向沉稳,耐心十足,无事人一般等了两刻钟,知秋才带着一男子姗姗来迟。
“外面事忙,劳二少夫人久等了。”玄枫很是恭敬,余光却注意着林思棠脸色。
昨日夜深,女子如月中聚雪,惊鸿艳影,只匆匆一瞥,今日再看,确玉软花柔,林下风致!
玄枫心中想着,主子是不是见过此女花容月貌,才如此反常。
“无碍。”林思棠语调低柔,“我寻你来,是有一事想劳你代为转告。”
玄枫一拱手,“二少夫人客气,但吩咐无妨。”
林思棠斟酌片刻开口,“我同二公子婚事,乃皇上所赐,原是为抚慰军心。”
“而关口一战,伤亡颇重,军魂尚未安宁,倘若此时吹鼓鸣金,红绸铺地操办,委实寒了那些为国,马革裹尸之士的家眷,反倒违背了皇上本意。”
“我的意思是,一切从简,效仿前朝热孝成婚,也算是我同二公子一番心意,以吊念那些逝去亡魂。”
皇上赐婚,北王府打碎牙咽下去,也得热热闹闹操办,可若是由她以皇帝名义提出一切从简,那就不一样了。
皇上不仅不会认为北王府心存怨恨,怠慢圣意,而会赞赏她,忠义高洁!
玄枫怔住,看着林思棠那张柔美小脸,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玄枫侍卫可是没听明白?”
“听…听明白了。”
“那可否将我意思代为转告二公子?”
“当然,我只是建议,最终结果,还是由二公子做主。”
林思棠声音轻软,一副好脾气模样。
玄枫垂下了头,“二少夫人所言,属下会一五一十转告主子。”
“那就有劳了。”林思棠看着玄枫走远,才敛了笑容。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脸颊,叹了一声,“原来一直笑,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知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姑娘,婚嫁一生只此一次,您怎能提出如此要求?”
大红喜服,红绸遍布,那是每个女子的心之所向,最为重要的日子啊!
林思棠唇瓣浮上一丝苦笑,“只此一次。”
“如今,我们连命都要保不住了,还执着妄想那些缥缈之物,岂不可笑!”
用一个大婚,换北王府上下对她改观,能让往后日子好过些,十分值得。
这一路,她小心翼翼,事事筹谋,才得以周全。
林思棠起身回了里屋,打开窗子,撕掉了那大红喜字。
“只要能安安稳稳活下去,身外之物,随时可弃。”
青州不比皇城,她只有审时度势,步步为营,方能博取信任,活下去。
*
北王府,北辰砚的书房。
“她当真如此说?”北辰砚黑眸清幽,本依靠在圈椅中的身子坐直了些许。
“是。”
玄枫对林思棠,也颇有些不可思议。
须知,婚事的隆重,很大程度上,基奠了她在北王府的地位。
北辰砚沉默不语,那张冷沉面容,并不见丝毫愉悦。
玄枫一时有些拿不准意思。
不用敲敲打打,于世子丧期挂红,不该是令北王府上下十分宽心的事吗?
“主子?”
“依她意思。”北辰砚淡淡开口。
“是。”
北辰砚,“把绣房提前备的那套婚服给她送去。”
玄枫眸子闪了闪,再次应是。
书房中就剩北辰砚一人时,他面上平静褪去,化为了深幽。
那个小丫头,还是一样的满腹心机,只是如今这副汲营求生的模样,竟令他莫名有些揪心。
此一路,她该是日夜难寐,提心吊胆,费尽心力思虑绸缪吧。
北辰砚却不搭腔,意味深长道,“老王头婆娘知你心思吗?老王头呢,他知不知?”
“阿守,就算墨香居姑娘少,你也不能饥不择食,让我如何同你故去的爹娘交代。”
“主子。”阿守苦着一张脸,“您就别拿属下打趣了。”
他才花骨朵一般的年岁,老王头那婆娘都够当他娘了。
更何况,人还是有夫之妇,最重要的是,那股子凶悍,可非他所能驾驭。
“若是让属下娶个那样的女子,还不如杀了属下来的痛快。”
女盛男衰,他会早早没命的 !
北辰砚唇瓣浮上点点笑意,眼帘垂下,刚巧看见桌案下露出一小块书角,被帕子包裹压在笸箩下。
他刚伸出手,女子声音带了一丝急促响起,“夫君。”
北辰砚抬眸,门口的林思棠背光而立,立时勾出一抹笑,“今日回来这么早,怎都没有派人提前说一声?”
他们好像才成亲两日,并没有回家要提前告知的习惯吧。
北辰砚目光在那书角上扫过,缩回了手,“今日没什么大事要忙,回来的早了些。”
“嗯。”林思棠小脸带笑,攥着帕子的手却松了松。
“大嫂那来了几位夫人,唤我过去坐了会儿。”
“嗯。”北辰砚淡淡点头。
林思棠犹疑片刻,款步进屋,开口试探道,“听大嫂说,今日来的那几位,都是军中武将家眷,她们的夫君都是跟着你与父王战场厮杀的有功之臣。”
北辰砚,“能当上将军,自然都是有功之士。”
“他们对北王府忠心耿耿,都乃军中翘楚。”
林思棠点了点头。
世子妃王氏对那几人礼遇有加,她就看出来了。
北辰砚眸子沉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林思棠摇摇头,红唇微抿,“就是…今日有一位柳夫人,频频提及一位名为言儿的姑娘,我有些好奇。”
林思棠紧紧盯着北辰砚的神色,却不曾从男子脸上看出丝毫不对。
“张言儿,故人之女,她爹曾予北王府有恩。”
林思棠听着,北辰砚却倏然没了下文。
只这么一句有恩就没了?
“听闻,那位张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在战场歼灭了不少敌人?”
还寄居北王府数年,算是北王府的半个主子。
“确实有几分身手。”北辰砚评价很是简短。
林思棠,“……”
听闻,那位张姑娘同北辰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战场上更是配合默契,曾为彼此舍命相护。
也听闻,若非皇上棒打鸳鸯,许他们二人会开花结果,成为一对羡煞旁人的伴侣。
所以,他们是因为她这个突降之人,爱而不得,那些夫人们才会阴阳怪气,觉得她是个碍事的 !
可这些话,问出口就委实有些没意思了,平白让两人都难堪。
只是想到这两日的欢愉,林思棠不免对北辰砚心有冷嗤。
“出嫁前一日,玄枫告诉我,王府从王爷到公子都没有纳妾的规矩?”
北辰砚点头,总觉得林思棠有些奇怪,“是,怎么了吗?”
“那若是正妻无子呢,也不许纳妾吗?”林思棠接着问。
北辰砚,“除非三年以上无子且无女。”
林思棠松了口气,那就是可以,只是三年时间需要熬而已。
北辰砚墨眸看着林思棠,“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思棠乖巧的垂着头,“你我毕竟是奉旨成婚,我想着,若夫君先前有心仪之人,或可纳进门来。”
北辰砚不语,林思棠咬咬唇,又道,“若是夫君舍不得那女子为妾,我可以偏居一隅,只做个名义上的妻子。”
姜玄祁还欲再说些什么,知春却已快步进府,合上了门。
姜玄祁抿抿唇,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更有些许不忿。
三日前,那人还是他的未婚妻,可如今,他却连见一面都要偷偷摸摸。
只是倏然想起了往后富贵,那丝不舒服又化为了意气风发。
……
今日,林府不是一般的热闹。
顾氏看着府中那一件件描金漆器被搬走,心肝肺都在滴血。
尤其是她院中那尊玉观音,那是她从库房偷摸取出后,藏了十年的物什,一直不曾舍得卖掉,却也被玄翼对着册子翻了出来。
顾氏眼圈都发红了,“这件不是,这件是我的。”
“哦。”玄翼很好说话的点点头,“那册子上这尊观音像在哪?”
“那又不是我的嫁妆,我怎会知在哪!”顾氏抱着观音像不肯撒手。
玄翼眯了眯眼睛,也不反驳,只拿笔在册子上的观音像上勾了个圈。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氏不明所以问他。
玄翼语气平淡,“册上记载,此物乃上等羊脂白玉为料,名师所制,价值连城,我标记上,待会儿好寻林太保折现银。”
顾氏,“……”
“什么?就丢一个摆件还要折现银?你…”
她想骂北王府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可终是顾及对方身份军权,及时闭上了嘴。
“我家公子与二少夫人都非小气之人,若是普通物件就算了,可丢的毕竟是价值连城之物。”
顾氏嘴角抽了抽,先不说小气不小气,就这个破观音,价值连城?是欺负她没见过世面吗?
这质地虽好,可千八百两银子,也差不多了。
“一个观音而已,值不了那个价吧。”顾氏撇着嘴说。
“夫人见过那尊观音?”玄翼朝顾氏怀中撇一眼。
顾氏眼皮跳了跳,她该见过…还是没有?
依依不舍的摸了摸怀中观音像,她别开脸递给了玄翼,“府上没什么观音像,册子上的许就是这个,你拿去吧。”
观音像虽贵,可也不值当林府赔出个价值连城啊!
玄翼挑了挑眉,“夫人确定?可别拿错了,那多不好意思。”
“确定,确定。”顾氏将手转了个弯,把玉观音给了一旁的丫鬟,收入箱拢。
有了前车之鉴,接下来就顺利多了,凡是册子上有的,都被玄翼从全府各处寻出,顾氏肉疼的直捶心口,却也不曾说什么。
偶有她十分喜爱的,亦都被玄翼一句价值千金,万金难求,给噎了回去。
一圈下来,府上描金漆器,名贵摆件,几乎都被搜刮一空,顾氏都看傻了眼。
她几次三番看向玄翼,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夜探了林府,或是府上有他眼线。
不然怎么会对府中物什那么了解呢,比她还甚。
而此,当然都是北王府暗卫的功劳了!
林诚和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倒是更助长了那些暗卫的气势,除了女子闺阁,其余地方都查了一遍,后使计告知玄翼,再归于箱拢。
这么一会儿,就收拢了一整院子的大箱小箱,顾氏跟的腿都酸了。
此时,天已有些暗沉,“差不多了吧。”
玄翼散了散册子,一本正经摇头,“还有一多半。”
顾氏翻了翻白眼,“那就明日再寻,今日天儿都黑了。”
玄翼,“夫人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在下一人足矣,花轿后日出发,按规矩,嫁妆应先花轿一日先行。”
顾氏呵呵笑了一声,说不出的讥嘲。
心中腹诽,北王府还有规矩可言吗?或是于他们有利的是规矩,无利的就是狗屁!
“我…倒是不累,那就彻夜寻完吧,莫、耽、搁、了、婚期!”
顾氏几乎咬牙切齿。
玄翼侧了侧头,眉头一皱,“那…好吧,如此,在下就劳累劳累,帮府上彻夜归整一番。”
此话,说的颇有些不情愿与舍命陪君子的牺牲意思。
顾氏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险些大骂。
若不是怕北王府见银子眼开的昧了府上东西,她是一刻也不愿陪着受累。
那些嫁妆是铁定保不住了,决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依顾氏原本打算,是等林思棠嫁人之时,将嫁妆里值钱物什偷换一批,反正皇城中打肿脸充胖子的大有人在,箱拢再空一些,如此就能昧下不少好东西。
可北王府…
是空前绝后的没脸没皮啊!
……
等所有嫁妆都归拢,已是天光大亮了,顾氏秀美小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有气无力的被婆子扶着走。
终于结束了,她都要瘫地上了。
“夫人。”玄翼转身看着顾氏,冷然的脸却依旧精神抖擞。
区区一夜,那是战场上早就练就的习惯。
“又干什么?嫁妆可都在这了,实在寻不着的,你也估算了价格,由库房补上,还有什么问题?”顾氏都被玄翼这个呆子气死了。
玄翼学着旁人扯唇笑笑,“在下知晓,夫人勿怕。”
顾氏收回被搀扶的手,挺了挺脊梁,“这是我府中,我怕什么,可笑。”
玄翼依旧保持着笑容,“夫人说的是,在下是想说,先夫人嫁妆虽全部归拢,可府上那份还没装箱拢呢?”
“什…什么意思?”顾氏愣愣看着玄翼。
“夫人不知?”
“林太保早先就说过,除了先夫人那份,府中还会再备一份嫁妆,毕竟那十里红妆,是大姑娘母亲留下的,不可混于一谈,府上千金出阁,堂堂太保,自然当尽为父之责。”
“夫人,夫人!”
丫鬟婆子们大惊失色,慌忙朝往地上滑去的顾氏扑去。
玄翼面色不变,“看来夫人是累坏了,体力不济,没关系,那您好生休息,在下去寻林太保要,也是一样的。”
说完,他转身就朝外院书房而去。
“站住。”顾氏几乎嘶吼,等玄翼转过身后,又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等等,待我缓缓,还能操持,我家老爷朝务繁忙,内宅小事,就莫打扰他了。”
林诚和是个不掌家,不知财米油盐贵的主,又极好面子,指不定大手一挥,就给出了大半家产,顾氏怎么能让林诚和插手。
玄翼点头,后双手交叠,直直看着顾氏。
顾氏,“……”
在那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顾氏怎还能装的下去,片刻功夫就站直了身子。
“我好了,咱们继续吧。”
玄翼笑着点头。
又忙活了一上午,嫁妆事宜才算彻底结束。
有玄翼盯着,顾氏不敢敷衍,按府中公例,予林思棠出了一份嫁妆,添于十里红妆中,如此一来,林思棠嫁妆比之郡主都要奢华几分。
……
春棠院。
林思棠听着知秋禀报,嘴角一直扬着。
北王府的人,果然比她说话办事,好用百倍!
“姑娘,顾姨娘那个掉一个想沾起来三个的主,怎么会那么容易答应玄翼。”
知秋都不曾想,会这般顺利就要回了东西,且不费丝毫功夫。
林思棠笑笑,“因为那是北王府,有权有势,也因为北王府脸皮够厚,更因为父亲爱面子。”
顾氏爱财,却不蠢笨,种种原因交加,她很会权衡利弊。
“那位叫玄翼的侍卫,可还在府上?”
知秋摇了摇头,“他走了,倒是留了句话让奴婢转告姑娘。”
“什么?”
知秋蹙了蹙眉,“大抵意思就是,太过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说姑娘心思深沉,利用了他。”
那句话很绕,知秋记不太清了。
其实那句原话是,“水盈则亏,做北王府的女主子,还是平和温婉些好,王妃一向不喜搬弄心思之辈。”
“呵。”林思棠撇嘴嗤笑,“北王府。”
“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眼睛长在前面,永远看不到自己的不足。”
前脚利用完了她,后脚就高高在上的评头论足她的不是了,哪来的脸?
他是不是忘了,如今外面都还在耻笑她林思棠,被夫君上门要嫁妆呢。
十里红妆这个词,怕是会成为她此生笑柄。
若是那人在跟前,林思棠定会狠狠怼他几句。
“君子报仇,一日后不晚,等着。”
知秋点点头,深以为然。
而林思棠情绪却低落了不少,玄翼只是一个侍卫,就敢对她指指点点,由此,就可窥见那北王府二公子对她的态度。
林思棠只觉前路漫漫,生死难料,这条路,只怕比姜家那狼虎窝还要危险荆棘。
“只要别被半路杀人灭口就行。”林思棠双手合十,默默祝祷。
当日晚间,由北王府管事为首,来了一队人马,带上嫁妆先行离开皇城。
满满当当的东西被悉数抬走,空了不少人的心。
只是有人是心疼银子,而有人…则是…
“老爷,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夜已过半,林诚和却依旧立在廊檐下,遥遥望着西北方向,神色时而呆滞,时而悲伤。
明日,女儿就要出嫁了。
“我都是为了她好,你可莫怪我。”
寂静夜色,隐隐响起林诚和的低喃。
他就那么一直站到了公鸡打鸣,下人们忙忙碌碌,往春棠院去,而他,却转身进了书房,埋头公务中。
大红绸子灯笼挂满了林府,连游廊扶手都被缠上了红绸,下人们来来往往,尽心尽力,都希望能在今儿这个大日子里多得些赏银。
一片欢笑热闹中,唯今日新娘子的春棠院最为安静。
四个大丫鬟沉默的陪在林思棠身侧,看着姑娘的大红喜服,挂了满头的繁杂首饰,以及笑吟吟的娇俏脸庞,都十分不是滋味。
“今儿是姑娘我大喜的日子,一个个都耸头耷脑的做什么?”
几人抿了抿唇,都没有言语,齐齐垂下头,掩住心疼与悲苦。
知秋艰涩说,“姑娘,今日一走,怕就再难回来了,趁还在府里,您可不用强颜欢笑。”
林思棠嘴角扬了扬,笑容却有些不真实,“强颜欢笑也要笑,大好的日子,可不能哭,晦气。”
于知秋几人而言,只以为再难回皇城,而她却知,是生死难料。
哭哭唧唧,要死要活,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会徒增笑柄,让她此一生最重要的日子,成为噩梦与笑话。
她林思棠,即便赴死,也要漂漂亮亮,尊贵端庄的赴死。
“知秋,知书,知春,知夏,我凭心再问你们一次,可真愿随我远赴它乡,甚至有可能赔上性命。”
林思棠从铜镜中看着几人,语气平静,“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一旦今日踏上青州之路,便再无后悔余地了!”
“奴婢没有故乡,姑娘在哪,哪就是奴婢的家。”知秋第一个表态,其余三人立即应和。
知春眼圈发红,却满脸笑容,“姑娘,奴婢都已经同李原恩断义绝了,您若是不要奴婢,奴婢可就没活路了。”
“好。”林思棠一笑,“挺直你们的脊梁,我们大大方方,高高兴兴的走,不许让任何人,看你们姑娘我的笑话。”
几人应是,个个扯出笑容来,手脚利索的忙活起来。
别家闺阁女子出嫁,有手帕交探望,送上添妆礼,欢喜祝福,亦有媒人在侧,吉祥话不断,也有母亲陪着,依依惜别。
可这一切,林思棠都没有。
因为姜玄祁,她在皇城并无手帕交,因为顾氏、林思月,皇城极少有人记得,林府,还有位嫡出大姑娘。
外祖父一家,早在母亲死后就离开了皇城。
以前,姜玄祁是林思棠的寄托,是她的未来希望,而如今,她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皇城中,亦没有什么,是她可牵挂。
知秋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眼中泪水蓄积已久,却秉持着姑娘吩咐,不掉下来。
待一切收拾妥当,林思棠绣了许久的红盖头遮住了视线,顾氏才姗姗来迟。
“思棠啊,我是想着,你许会心里不舒服,才没让媒婆进来,以免传出去,让旁人议论咱们林府,不忿皇上旨意,心中怨怼,你可别误会。”
顾氏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着林思棠,夸了几句场面话,又无奈道,“天意弄人,你同姜公子本是多么好的姻缘,真是世事难料,母亲每日都为你可惜啊。”
林思棠坐着没动,红盖头下的秀眸却冷了几分,唇畔带着讥诮,“顾姨娘有心了,我本以为,姨娘是因为嫁妆一事,心中憋闷,在院中生气,才没顾上我今日大喜呢。”
“这桩婚事,毕竟是皇上所赐,连媒人都没一个,冷冷清清的,委实寒酸,有些伤及龙颜了。”
“不过都是为我着想,我能理解,但作为后辈,林府之女,还是想提醒提醒顾姨娘,世家大族主母不比小门商户,不能感情用事,府里府外,更要思虑周全,思棠一人情绪,怎比皇恩及林氏脸面,如此不体面之事,往后,应当慎重处之。”
顾氏,“……”
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被林思棠一番话怼的哑口无言。
辩解吗,那不是更证实了林思棠说她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尤其是那一声声姨娘,更让顾氏心中烦闷,不过想着她今日就该滚了,便忍着没有发火。
“瞧瞧大姑娘,果然是要嫁去北王府的人了,长辈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呢。”
“我这是作为后辈善心提醒,同嫁不嫁北王府毫无关系,还有那…劳什子姜公子,您不提思棠都要忘了,倒还劳您心心念念记着,知晓是您替我可惜,不知晓的,还以为您故意挑事,让皇上同北王府对林府不喜呢。”
言下之意,可不就是她顾氏吃饱了撑的,挑唆是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人当事人都不在乎,她瞎操哪门子的心!
顾氏终于明白,思月为何会气成那副样子,现在,她也很想撕烂了林思棠的嘴。
“呵呵,思棠你一向拿的起放的下,倒是我,瞎操心了。”
“姨娘知晓就好,往后切记谨言慎行,不再犯即可。”林思棠伸出手,知秋忙握住,扶着她起身往门口去。
“今日大喜,我当要拜别母亲,姨娘可要一起?”
顾氏眼皮抽了抽,脸色难看,“不了,前庭还有不少官员宾客在,我还要过去招呼招呼,免得让人诟病咱们林府失礼。”
林思棠一笑,“那也好,辛苦姨娘了,您且去忙吧。”
顾氏立即快步离开了春棠院。
林思棠拜别母亲,是要去祠堂,拜林府原配夫人之灵位,而那,则是顾氏此生最不愿去的地方。
继室虽为妻,可在原配夫人面前,仍需执妾礼,每逢年过节,顾氏都要向其下跪磕头,那是她的耻辱,次次回来,都要几日不吃饭才会慢慢消气。
陪林思棠去,怎么可能?
顾氏最厌恶的,就是在那所谓原配面前,低她一等。
林思棠看不到顾氏背影,却能从她脚步声中听出急切,不由嗤笑一声。
林氏祠堂。
林思棠不曾掀开盖头,只是被知秋扶着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就是沉默,不言不语。
直至前庭派了丫鬟来催,吉时到了,花轿该出城了。
林思棠才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决然转身离开。
那个女子,在她记忆里已逐渐模糊,舐犊之情有,但此起孤独无依的幼年,已不那么噬心。
红绸铺就的正堂,不知为何没有一个宾客,只北王府迎亲之人,玄翼守在那。
“二少夫人。”玄翼拱了拱手,“林太保有政务处理,抽不出时间送您,是以并无宾客观礼,一切从简。”
林思棠没有言语,只是透过盖头缝隙,看着地上的青石路。
她应是皇城中,最不受待见,最寒酸可怜的新娘子了。
父亲,最后一别,他竟连风风光光送她出门的体面都不愿给予!
门外倏然响起脚步声,林思棠心绪提起又落下,只浮沉一瞬,便知,来人并不是林诚和。
“大姐姐。”女子声音娇俏而温和,同往日大不相同。
是林思月!
林思棠没有搭腔,亦没有心情与功夫与其再费口舌。
可不想,林思月却几步上前,水蓝色裙摆往青石路上垂了垂,“父母亲怕触景伤情,舍不得姐姐,大喜日子添了晦气,特让妹妹来送姐姐。”
“今朝婚嫁,林府祝愿姐姐、姐夫凤凰于飞,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
是林府,而非是亲人称呼,意为林府永为林思棠母家,为她退路与后盾,不为旁人所欺。
林思棠垂眸盯着对面那双灵巧绣花鞋,良久沉默没有言语。
玄翼,则眸光浮沉,在林思月同林思棠身上打转,眉头皱起。
这两位姑娘不是异母,向来不和吗,怎和传言不尽相同?
“有劳妹妹了。”林思棠声音略有些艰涩。
林思月抿抿唇,声音别扭,“时辰不早了,思月送姐姐出府。”
她上前挽住林思棠胳膊,同知秋一起牵她出府,送入花轿。
玄翼先她们半步,北王府迎亲队伍,立时鞭鼓齐鸣,一时间,林府门前,热闹非凡。
一片繁杂声中,花轿车帘被掀开一角,林思月别扭冷然的声音响起,“你可莫自以为是,我今日帮你,只是不想让旁人看笑话罢了。”
“毕竟,你我都乃林府女,荣辱与共,你没脸,我也会被波及,我都是为了我自己,没有丝毫要同你和好的意思,你前日骂我的那些话,我可都还记着呢,做梦都在诅咒你。”
林思月说的咬牙切齿,可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怅然。
林思棠抬手撩开盖头,看着林思月那张别别扭扭的小脸,抿唇不言。
“你看什么看?”林思月恶狠狠瞪她一眼,伸手拍掉她撩盖头的手,“大喜日子掀盖头,也不嫌晦气。”
林思棠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嘴角却扬了扬,虽是回怼,语气却颇为平和,“我是远嫁,不是三两里路,青州遥远,若是一路都盖着盖头,不吃饭,不睡觉,岂不要饿死困死。”
那些繁文缛节,于她而言,形同虚设。
林思月别开的脸转回,侧目而视半晌,才小声嘟囔,“你一向都有理,牙尖嘴利,不怪父亲不喜你,活该。”
林思棠今日下场,她本该高兴的,可……
林思月长呼口气,烦闷的厉害,“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有要求父亲,让你替我嫁。”
她知晓时,就已从她换成了林思棠!
“那我也是替你嫁的,你该日夜祈祷,为我长点永生灯,求佛祖保佑我此去顺遂,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林思月嘴角抽了抽,翻了翻白眼,“用不用我再替你求求送子娘娘,生他十个八个?”
“那就有劳了。”林思棠正色点头,气的林思月狠狠甩落车帘。
“得寸进尺,我祈祷你这辈子都别再回来了。”
女子重重脚步声远去,林思棠红盖头下的嘴角弯了弯,心情倏然好了不少。
知秋,“姑娘,二姑娘说并不是她求老爷换您嫁的,会是真的吗?”
“不重要了。”林思棠语气很淡。
外面响起玄翼吆喝启程的声音,林思棠最后一次掀开盖头,撩起车帘看了眼林府牌匾。
今日,心中所有希冀,情感皆泯灭,往昔已不再重要。
唯冷如冬日寒雪的心,因那别别扭扭的小丫头,而有些许暖意。
姜玄祁闻言蹙了蹙眉,一时没有言语,阿守却瞧见了他压不住上扬的唇角,没眼看的移开了视线。
“公子,您还是回去吧,莫让夫人久等,还有王妃那边,若是知晓您不回房,定会生气的。”阿守十分识趣的递上台阶。
“嗯,你所言…有理。”姜玄祁语气冷淡,双手撑着椅子站起身,“那就回吧。”
阿守皮笑肉不笑,“是。”跟在姜玄祁身后出了书房。
半晌没听着身后有动静,阿守一回头,就见知书还站在书房中发呆,皱了皱眉,“愣什么呢,还不走。”
知书立即“哦”了一声,僵着脸快步跟上。
心中有些着急,怎与姑娘所料不太一样,都这个时辰了,姑娘应是睡了,那谎话岂不是要穿帮?
正想着,就见姜玄祁抬步上了台阶,往正屋而去,知书一个着急,快步冲了过去,“二公子。”
“嗯?”姜玄祁眼皮抬了抬。
阿守小圆脸一皱,“你做什么,竟敢拦公子去路!”
“奴婢…奴婢是…是担心天黑瞧不清路,不若等奴婢多点盏烛火,公子再进去?”
姜玄祁朝正屋望了一眼,烛火昏暗,但不至看不清路,应是她在等他,遂留了一盏,“不用。”
知书一僵,只得眼睁睁看着姜玄祁从她身旁过去,推开门进屋。
知书一个激灵,立时快步跟上,声音先一步进屋,“夫人,夫人,公子回来了。”
阿守回头看她,眼神怪异,“深更半夜的,你嚷嚷什么?”
知书摸了摸鼻子,见姜玄祁也停住脚步看她,尴尬一笑,“奴婢…奴婢高兴,想告诉夫人,一时忘了时辰。”
……
见姜玄祁唇角翘起,阿守呲了呲牙,暗骂了句,“巧舌如簧的马屁精 !”
姜玄祁进屋,知书、阿守二人一人守着一个门框,互不搭理,却都齐齐竖着耳朵。
屋中,为防万一,林思棠睡在了软榻上,自然听着了知书的提醒,忙光脚下榻跑去了桌案旁。
姜玄祁进屋,一眼就扫见了趴在桌案上睡着了的女子。
火烛忽明忽暗跳跃,映在女子白皙细腻的脸庞上,恍若朝霞映雪,冰肌莹彻!
正此时,林思棠揉了揉惺忪眸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软软开口,“你回来了。”
“嗯。”姜玄祁心口一片柔软,“怎不去榻上睡?”
林思棠温柔一笑,“你走时不太高兴,我有些不放心,想在此等你回来。”
姜玄祁闻言抿了抿唇,心中有丝丝自责。
她心思敏感,待人接物更是小心翼翼,他今日所为,定是让她心中不安惊惶了。
“书房有些急事要处理,让你担心了。”姜玄祁朝林思棠伸出手。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林思棠从善如流的覆上姜玄祁的手,往床榻走去。
姜玄祁目光却落在了地上,林思棠光洁白皙的小脚上。
林思棠顺着他视线下移,小脸有一瞬尴尬,脚往后缩了缩。
刚才跑的急,竟是忘了穿鞋子。
“我…我在屋里…喜欢光着脚走路,在闺阁时习惯了,一时难以更改。”
姜玄祁眸子抬起,落在了林思棠小脸上,语气温和,“青州夜里凉,还是要小心些,莫贪凉着了风寒。”
“嗯,我记住了。”林思棠十分乖巧,对晚间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反正她话都已经说在前面了,等那张言儿回来,该着急的就是他姜玄祁 !
二人和衣躺下,林思棠闭着眼睛,小手攥着被褥,心中忐忑,怕身旁那人有所动作。
前两次她倒是能将就,而如今得知了张言儿的存在,就下意识对男女之事有些许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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