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亡国公主。
国破那天,我亲眼看着赵云归砍下我父皇母后的头颅。
他脸上沾着血,向我笑着,说:“阿荷,我现在可以娶你了。”
我没有成为赵云归的妻子,却成为了他的妾室。
景启四十二年二月一日晚,国都长安城被攻破,胡人的铁骑踏破城门,宫中人四处逃散。
我在睡梦中惊醒,婢女竹苓告诉我,长安城被破,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要帮我逃离长安城。
我不信,前些天还有大捷的战报,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攻破了长安城。
我不顾旁人阻拦,赤着脚往坤宁宫赶,一路上,我遇到许多逃亡的宫人,我看见一支骑兵直往坤宁宫去。
等我赶到坤宁宫,我看到了令我痛苦一生的一幕。
我最爱的人,挥刀砍下我父皇母后的头颅,并对别人吩咐说:“把他们挂到城墙上去,以儆效尤。”
父皇母后的头颅,被人拖着,他们的双眼睁着,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看不出是不是惊惶和恐惧,我知道他们看到了我,要我离开。
可我心脏像被劈开了两半,一边名为痛苦,一边名为绝望。
赵云归也看到了我,他手上沾着我父母的鲜血,向我走了过来,我想逃,想尖叫,想杀了他,但是我像是被定在那里,他用手捧着我的脸,他笑着说:“阿荷,他们都死了,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我全身颤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恐惧,仇恨从脚处往心脏涌起,我咬着牙说:“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赵云归亲昵地蹭蹭我的脸,说:“你死了,清宁就活不了了,我会把她扔到军营里,让她被凌辱而死。”
我回头,清宁被抓住,哭花了整张脸,喊着让我救她。
清宁不过十四岁,我和清宁一母同胞,是骨肉相连的姐妹,我怎么弃她不顾。
于是,我成为了赵云归的战利品。
胡人的单于因为赵云归的功劳,将我赏给了他。
我被安置在曾经安国侯府里,是赵云归曾经居住的府邸,被他重新翻修,又建成了曾经的模样。
曾经的侯府种满了桃花,一到春天,风一吹,桃花就会飘下来,曾经的赵云归就会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我便会羞红了脸,逃了开去。
我与赵云归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赵云归的父亲是镇国将军,出征在外,他从小就没了母亲,我父皇怜他一人在府,于是就将他接到身边抚养,跟着我们这些皇子公主一块长大。
我从小就喜欢跟赵云归一块玩,他会带我混出宫去,吃闹市里的糖葫芦,听讲书,高兴时,他还会拿出几颗从我二哥手里骗来的银子赏给他们。
侯府旁边有一棵大树,赵云归喜欢带着我从那里爬树进府,然后我们看桃花,晒太阳,春天的太阳带着一点水润的气息,混着桃花香,就像年少时不经意的吻。
赵云归曾向父皇求亲,父皇念着我们年龄还小,没有答应。
那棵树那些花依然还在侯府,我看着只觉得讽刺,便让人把它们砍了。
清宁哭着对我说:“阿姐,他们要赵大人的命令。”
我愣在那里,满眼都是悲哀,是啊,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公主了,我不过是亡国奴,阶下囚而已。
当晚,赵云归回来了。
我不想见赵云归,赵云归手上沾着我亲人的鲜血,我恶心他用那双手触碰我。
就像现在,赵云归用双手轻抚我的脸颊,他吻着我,仿佛我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人。
我问他:“你不是战死了么?”
他笑着说:“不,阿荷,我还活着。”
我用匕首抵住他的心脏,我红着眼睛,问:“是你带着胡人进城的?”
他眼里全是我,说:“是。”
匕首进了一寸。
我问:“是你杀了我父皇母后?”
他说:“是。”
匕首再进一寸。
我哭着喊:“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要把匕首刺进他的心脏,他用力拧住我的手,匕首当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的手有条不紊地在我身上游走,他说:“还记得五年前,我随父亲出征么?”
我当然记得,那一年是个春天,杨柳依依,少年人穿着盔甲,在阳光下挥着他的手,说:“等我凯旋归来,必迎娶我为妻。”
只是后来,他们说,赵家军中了胡人的计谋,十万赵家军被埋葬在雪山之下,而赵云归尸骨无存。
当年我为了他,哭干了眼泪,并发誓,再也不嫁他人。
赵云归继续说:“你们都被你父皇骗了,他早就跟胡人勾结,用一座城池换我十万赵家军的性命。”
我流着泪使劲摇头,“你胡说。”
他看着我,好似看着砧板上的鱼肉,他说:“当年,我们行至嘉峪关,其实是你父皇派人,与胡人一起葬送了我赵家军,而我为了保住剩余的赵家军,不得不跟胡人合作。”
我当然不愿意相信他的说辞,我记得我的父皇,在他们出事那天,哭得昏厥过去。
赵云归说:“我的父亲,我的兄长,也死在你父皇手里。
阿荷,我十万赵家军,总要找人索命的呀。”
我咬着牙说:“你贪生怕死,投靠胡人,又胡诌这些理由。”
赵云归没有接我的话:“阿荷,你为什么还没嫁人?
你是不是还爱着我。”
我说:“不,我恨你。”
赵云归附在我耳旁,说:“那就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