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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心假千金,为何又来求我回家全局

升升火火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林浅又一次在林彦书的房间苏醒。一睁眼,就看到吴妈坐在床边,拿着棉签满目心疼地给她肿起的脸擦药。见她醒了,赶忙关心地问:“大小姐,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浅呆愣地看着她蠕动的唇瓣,眼泪无声掉落。吴妈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林浅听不清吴妈在说什么。林父那一巴掌把她本就听力不佳的右耳打得听力更差了,只隐约能听到细微的声音。不过,她会唇语,看懂了吴妈说的是什么。在没有进监狱之前,她是不会唇语的。现在之所以会,还是因为左耳失去听力后,经常听不清那些人对她下达的指令,这也就导致,她们更加凶狠的折磨她。为了少挨打,她硬逼着自己学会了唇语,哪怕听不清,她靠着唇语也能读懂她们表达的意思。林浅忍下苦涩,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

主角:林浅林彦书   更新:2025-04-24 16: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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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浅林彦书的其他类型小说《偏心假千金,为何又来求我回家全局》,由网络作家“升升火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林浅又一次在林彦书的房间苏醒。一睁眼,就看到吴妈坐在床边,拿着棉签满目心疼地给她肿起的脸擦药。见她醒了,赶忙关心地问:“大小姐,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浅呆愣地看着她蠕动的唇瓣,眼泪无声掉落。吴妈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林浅听不清吴妈在说什么。林父那一巴掌把她本就听力不佳的右耳打得听力更差了,只隐约能听到细微的声音。不过,她会唇语,看懂了吴妈说的是什么。在没有进监狱之前,她是不会唇语的。现在之所以会,还是因为左耳失去听力后,经常听不清那些人对她下达的指令,这也就导致,她们更加凶狠的折磨她。为了少挨打,她硬逼着自己学会了唇语,哪怕听不清,她靠着唇语也能读懂她们表达的意思。林浅忍下苦涩,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

《偏心假千金,为何又来求我回家全局》精彩片段


林浅又一次在林彦书的房间苏醒。

一睁眼,就看到吴妈坐在床边,拿着棉签满目心疼地给她肿起的脸擦药。

见她醒了,赶忙关心地问:“大小姐,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浅呆愣地看着她蠕动的唇瓣,眼泪无声掉落。

吴妈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林浅听不清吴妈在说什么。

林父那一巴掌把她本就听力不佳的右耳打得听力更差了,只隐约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不过,她会唇语,看懂了吴妈说的是什么。

在没有进监狱之前,她是不会唇语的。

现在之所以会,还是因为左耳失去听力后,经常听不清那些人对她下达的指令,这也就导致,她们更加凶狠的折磨她。

为了少挨打,她硬逼着自己学会了唇语,哪怕听不清,她靠着唇语也能读懂她们表达的意思。

林浅忍下苦涩,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吴妈,我没事,只是.....太饿了。”

想到早晨发生的糟心事,吴妈在心里为林浅打抱不平。

大小姐多好多懂事啊,先生夫人和大少爷怎么就看不到呢。

“大小姐想吃什么?”

“清汤面。”

“好,我这就去做。”

林浅点头,坐起来靠在床头,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推开。

林浅以为是吴妈,结果却发现是林母。

林母对上她淡漠的眼神,心口一疼,却并未退缩,而是坐在了床边。

“浅浅,妈亲手给你做了清汤面,你快尝尝。”

她欲亲自喂她,却被林浅躲开了。

“我自己来。”林浅伸手接过碗筷。

垂眸看向这碗清汤面,洁白的面条根根分明,清亮的汤汁中铺着一层嫩绿的葱花,还卧着一个荷包蛋。

没有过多的调料修饰,却香气扑鼻。

林浅夹起面条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顿时熟悉的味道充斥了口腔,全身也随之温暖起来。

“妈做的面怎么样?”林母期待的看着她。

林浅吃面的动作一顿,“你做的?”

“是呀,连婉儿都不曾吃过妈妈亲手做的面,你是第一个。”

她说这话,似乎是在表达她对林浅这个亲生女儿的宠爱。

然而,林浅不仅没被感动到,反而讥讽的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继续吃面。

林母一定不知道清汤面对她的特殊意义。

简单的一碗清汤面,温暖了她整个冬天。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清楚的记得吴妈第一次给她做清汤面是她上高一那年的冬天。

黑漆漆的夜晚,她骑车顶着风雪回到家。

整栋别墅一片黑暗,没有人为她留灯。

林家人吃饱喝足早早睡下,而她却被冻得瑟瑟发抖,还只能吃早已冷掉的饭菜填饱肚子。

结果,当天夜里她的胃就开始翻江倒海的难受起来,直到把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才好受些。

是吴妈起夜时发现她生病,照顾她,给她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吴妈每晚都会给她留灯,会等她放学回来给她做清汤面,小馄饨,杂粮粥这些养胃易消化的食物。

林家所有人都知道林彦书胃不好,却没人知道,她自从回到林家后,也患上了胃病。

在孤儿院,她都没有得过胃病。

回到了自己的家,却饥一顿饱一顿,把胃熬坏了。

多讽刺啊。

吴妈做的清汤面的味道她一辈子都忘不掉,她又怎么吃不出手里这碗面到底是谁做的。

一碗面,她连汤都喝光了。

林母脸上挂着喜色,“好吃吗?”

盯着她的唇瓣,林浅直入主题,“有话直说,你没必要跟我兜圈子。”

毫无感情的一句话,瞬间将母女之间的关系拉远。

林母皱眉,面带不悦,“浅浅,妈是真心对你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下芥蒂。”

林浅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那眼神似是能将她的心看穿。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林母渐渐败下阵来,“浅浅,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

林浅依旧不说话,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说了,她也做不到,如此就更没必要对牛弹琴了。

林母温言软语的说了好一通,换来的都是林浅的冷漠以对。

最后,她无奈的长长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浅浅,生气归生气,但你不能对林氏企业坐视不理。”

“如果林氏和顾氏再不合作,林氏的损失会越来越大,你是林家人,理应为林家出份力。”

说实话,林浅一直觉得林母为人还算不错。

今日一看,是她想多了。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林母和林家其他人都是一丘之貉。

哪怕是要装作关心她,也装的像一点,可她连装都不愿意装,拿着吴妈做的清汤面糊弄她,还满口的仁义道德。

这一刻,林浅为自己身体里留着和林家人一样的血,感到无比悲哀。

“出去!”

“什么?”

“要么你出去,要么我出去。”林浅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短短五年,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林母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林浅冷嗤,“你在外面逍遥快活,五年对你来说当然短,而我在监狱不是挨打就是挨骂,这五年本该由林婉儿承受,是你删除了监控害得我坐牢,一辈子留下污点,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那我求你,还是别真心对我了,我受不起。”

“你......你不可理喻。”

“对,我不可理喻,你以后都别理我才好。”

林母怒而转身,没脸继续面对林浅。

林浅在林彦书的房间躺了一天,夜晚,林父进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原因是林氏企业这一天之内又损失了十个亿。

林氏一天不和顾氏合作,损失一天就不会停止。

林浅始终对林父保持着微笑,她这个样子,差点把林父气背过气去。

临走前,林彦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原本,她不理解这一眼的含义,直到第二天。

一觉醒来,林浅发现自己右边的耳朵又恢复了一点听力。

她刚下楼,就听到两个佣人聊起吴妈。

“吴妈今天怎么没来?”

“听说她女儿出了点事,校方好像打算开除她女儿呢。”

林浅猛地看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的林彦书。

似有所觉一般,林彦书也刚好回头看她,对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坚定的目光从他们一家四口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林父林母和林婉儿三人躲避她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一脸气恼的林彦书,也在她如刀子般锐利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不说?那我来帮你们说。”

“林大少拿到礼服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监控可以证明我一路上没有碰过礼服,这件礼服到了林婉儿手里却成了破损的,礼服到底是谁弄破的,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你们不敢看监控,一旦看了监控,这顶黑锅就不能随便扣在我头上,也就不能让我代替某人顶罪了,我说的对吗?”

代替某人顶罪。

这六个字,如同一把刀子,狠狠的刺进了林父和林母的心里,让他们不禁想到了五年前的事。

林母早已泪流满面。

“浅浅,不是这样的,你听妈妈解释,你和婉儿都是妈妈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又怎么舍得。”

如果是五年前那个渴望母爱的林浅,看到母亲声泪俱下,她早就心软的一塌糊涂了。

可经历了五年牢狱之灾的她,再听这番话,只有一种感觉——恶心。

“随便你怎么说,都无所谓了。”

说完,她再也不想多看林家人一眼,抬步就走。

林浅走到拐角处,不期然遇到了陆沉。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林浅的心猛地一紧,脚步却未停顿,她佯装没有看到他,继续坚定地向前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酸涩的心尖上,她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只想快点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在即将与他擦身而过时,陆沉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温柔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轻柔又坚定:“浅浅,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听到这话,林浅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满心嘲弄。

相信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可笑至极。

她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加快脚步。

因着腿脚不便,步子迈的快了些显得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使得她一瘸一拐的背影那么的狼狈不堪。

陆沉的心像是被无数根尖锐的针狠狠刺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痛意蔓延开来,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想要呼喊她的名字,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林浅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杂物间。

她缓缓坐在那张破旧的折叠床上,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疲惫感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她眼神空洞,心中对这个家的失望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不断吞噬着她仅存的一丝眷恋。

在这里度过的那三年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那些遭受的冷落、委屈和痛苦如同噩梦,一次便已刻骨铭心,她绝不想再次陷入这样的泥沼。

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开始收拾东西。

环顾四周,简陋的环境里属于她的物品寥寥无几,只有那套换下来的衣服,她随手将其塞进一个塑料袋里。

她该走了。

起身,去拉房门。

纤细苍白的手指还不等碰到门把手,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年近六旬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

女人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后就是掩不住的惊喜,激动地说道:“大小姐,你真的回来了?”

林浅微微一怔,“吴妈?”

望着吴妈,她心中五味杂陈。

整个林家,唯有吴妈将她当作真正的大小姐,其他佣人对她的态度都异常冷漠。

在他们心里,林家的大小姐只有林婉儿一个,而她,在他们的口中是林浅小姐。

炎炎夏日,她在闷热的杂物间闷出一身痱子,是吴妈用自己的钱给她买风扇。

寒冷的冬天,她被冻得瑟瑟发抖,也是吴妈给她买电褥子取暖。

思及此,林浅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

吴妈激动过后,目光落在林浅手中的塑料袋上,“大小姐,你要走?”

林浅张了张嘴,一时不知怎么说,便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吴妈心疼地看着她,想要劝她留下的话语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深知林浅在林家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那些冷眼、委屈和不公,她都看在眼里,又怎么忍心让她继续留在林家这个火坑。

无奈叹息一声,道:“大小姐,你要走我不拦着,不过,你的伤我还是先帮你处理一下吧。”

林浅一脸不在意,“只是小伤,我早就习惯了。”

听到这话,吴妈的心里不是滋味。

大小姐这是受了多少罪,才会对身上的伤口如此风轻云淡啊?

她在心中为林浅愤愤不平,可她只是个佣人,人微言轻,面对林家的种种,她无能为力。

吴妈强忍着心疼,扬起一抹慈爱的笑,“大小姐回到家还一口东西都没吃,我现在就去给你做一碗面,等吃完再走吧。”

林浅再次拒绝。

“不了。”

说完,觉得自己这样子太冷漠,遂又补充一句,“赶早离开这,也好尽快找个落脚的地方。”

其实,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吃林家的饭。

现在的她很穷,身体也很差,她什么都没有了,所剩下的只有自己那点可怜的骨气。

她就是到外面乞讨,她都不要继续留在林家遭人白眼。

任何人都可以给她气受,唯独林家不行。

林家人欠她的,林家人不配。

“吴妈,我要走了。”

吴妈万分不舍,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将钱塞到她手里,“大小姐,你拿着在路上用,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吴妈说着,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

林浅想要推辞,但吴妈态度坚决,“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没有钱,总不能住桥洞。”

林浅咬牙,泪水无声流下。

和她毫无关系的人都知道心疼她。

她的亲生父母和亲哥哥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她呢?


他们要一直一直的折磨她。

她活的太痛苦了,这样的日子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不如去死。

她都不想活了,那大家都别活了。

一起死吧!!!

她用尽全力把吴妈推开,吴妈被推得向后趔趄了几步。

她忍着腿上的伤痛,快步冲进了厨房。

再出来时,手里举着一把菜刀,目光死死的锁定林父,直直的走向他。

林父看到林浅手里的菜刀,心中闪过一丝惧意,但嘴上依旧强硬地吼道。“林浅,你拿着刀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是,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林浅声嘶力竭的吼,双眸早已通红的不成样子。

她举着菜刀不管不顾地朝着林父劈了下去。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畏惧,只有无尽的恨意。

林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脸色惨白,身体本能地往旁边一闪。

菜刀带着凌厉的风声从他耳边划过,狠狠砍在了他身后那一人高的巨大花瓶上。

只听 “咔嚓” 一声巨响,花瓶瞬间被砍碎,碎片四处飞溅,散落一地。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足见林浅是抱着必杀之心的,绝非只是口头威胁。

这下林父是真的怕了,他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脚步连连后退。

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无论怎么打骂羞辱都默默承受的林浅,如今竟要与他同归于尽。

正所谓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当她连命都不在乎的时候,害怕的就是别人了。

林父惊恐喊道:“林浅,你这是在犯罪。”

“我都不想活了,还怕犯罪吗?”林浅继续对着林父劈砍。

林父吓的屁滚尿流,再也没了一家之主的威严。

林母这时终于从林婉儿的柔弱状态中回过神来,她冲过来拦住林浅,“浅浅,把刀放下,这是要干什么呀,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哈哈哈——”林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都笑出来了,“我想好好说的时候,你们不给我机会,我不想好好说了,你们却又不乐意开始道德绑架我了。”

“我活该被你们一家子欺负,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林母不断摇头,看着林浅失去理智的样子,她的心像是要被撕开,疼到了骨子里。

“浅浅,你听妈妈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有什么苦,你跟妈妈说好不好,妈妈一定用心听。”

“呵呵......”林浅惨笑着,“晚了。”

“林夫人,我什么都不想说,看在你生了我一场的份上我不对你动手,但林致远和林婉儿,今天必须死,等我杀了他们两个,我就去自首。”

林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双眼圆睁,满是惊恐。

“浅浅不要这样,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还这么年轻,一定会后悔的,妈妈求你,把刀放下好不好。”林母哭求着,声音已经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焦急而变得沙哑。

看吧,这就是人性。

当她把事情闹大,要拉着他们同归于尽的时候,他们也是可以妥协的。

可她不需要了。

“我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回到这个家。”

“林夫人,你告诉我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可曾有过一丝后悔?在我被关在监狱里饱受折磨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在我被人欺负被打断腿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的心里只有林婉儿那个外人,从来没有我的位置,对吗?”


“对了,你爸到底为啥打她?说真的,打的确实有点狠。”

林彦书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浅,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见他不答,陆瑾修在一旁继续嘟囔,“难道是因为她欺负婉儿,所以……”

“别胡说。” 林彦书厉声打断他,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 “川” 字。

“难道不是?” 陆瑾修不死心地追问。

“不是。”

“好吧。”见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他也就不问了,“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林彦书站在病房外,一瞬不瞬的看着林浅。

许久,他才缓缓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翌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林家别墅宽敞明亮的厨房内。

吴妈站在料理台前,仔细地将为林浅准备的饭菜一样一样放进保温桶。

这些饭菜都是她一大早起来特意为林浅做的。

吴妈想着能让大小姐在医院里吃得好一点,心情或许能好些。

就在她要去拿燕窝的时候,突然伸过来一只纤细嫩白的手。

吴妈抬头,就见林婉儿端起燕窝就要吃,她来不及细想,赶忙阻止,“二小姐,这是给大小姐准备的。”

林婉儿眯起眼,语气傲慢又不屑,“吴妈,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林家的佣人,不是林家的主人。”

吴妈怔住。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教林婉儿,可林婉儿似乎也从未认清过自己的身份。

吴妈无奈道,“二小姐,大小姐受了伤,这碗燕窝还是给大小姐补补身体吧。”

林婉儿的脸色立刻变得尖酸刻薄,冷笑一声,“怎么?就她配补身体,我不配是不是?”

“二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吴妈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大小姐现在身体很虚弱,家里只剩下这一碗燕窝了,我就想拿给她补偿营养。”

“你的意思还是说我不配!”林婉儿提高了音量,不依不饶,“我在自己的家吃点燕窝怎么了?还需要你一个佣人指手画脚了吗?你就是见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看不起我。”

吴妈连忙摇头,焦急分辨,“二小姐,我真没这个意思......”

林婉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此时,林父林母刚好下楼吃早餐,听到厨房传来的争吵声,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林父的声音威严而有力。

林母赶紧走过来,看到林婉儿在哭,忙心疼的询问,“婉儿怎么了?怎么哭了?”

林婉儿看到母亲,像是找到了依靠,扑进她的怀里,“妈,吴妈她看不起我,她居然说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不配吃燕窝!”

林母听后,脸色一沉,眼神如刀子一般刺向吴妈,“你这么跟我女儿说话了?”

吴妈慌忙摇头。

她万万没想到林婉儿居然颠倒黑白胡说八道,这一刻,她深深体会到了林浅被诬陷的愤怒和无力。

“夫人,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二小姐不配吃燕窝,我只说这燕窝要拿去医院给大小姐补充营养。”

这个解释,林母依旧不满。

“吴妈,你的意思是婉儿在冤枉你喽?”

“我......”

不等吴妈说完,林父喝道,“吴妈,我看你是岁数大开始老糊涂了,都分不清主次了。”

“婉儿才是我林家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至于林浅,那个孽障毫无教养可言,昨天晚上都要拿刀杀我了,她也配吃燕窝这等名贵的东西,她这样的劳改犯,只配蹲一辈子监狱。”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不关心自己,可林父说的那些话,还是让林浅的心口一阵阵发疼。

不爱她这件事,他连装一下都不愿意装。

好在她隐藏的很好,从她倔强的外表,没人能看出她内心的受伤。

“好。”她淡淡道。

林父眉头一拧:“你说什么?”

抬眸,郑重的看着站在二楼的一家四口,林浅平静道:“好,我现在就离开林家,从今天起与林家断绝关系,林先生和林夫人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纠缠你们。”就是死在外面,都不会再回来,她在心里加了一句。

言罢,对这个家再也没有任何留恋。

那三年被伤害的体无完肤,她早已经长了教训,又怎么敢奢望不属于她的亲情。

这一次,她的脚步走的很快,紧绷着的断腿很疼,可她咬牙坚持着,晦暗的眸子终于有了光,那是即将褪去枷锁,拥抱自由的光。

不消片刻,她就拉开了客厅房门,走了出去。

她丝毫没有留恋,更不曾回头,背影决绝。

林彦书瞳孔骤缩,想要去追林浅,可胃绞痛疼的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冲着缓缓闭合的大门嘶吼,“林浅,你给我回来——”

这一声吼,在偌大的客厅回荡,也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可林浅没有回头,她只隐约听到有人似乎在吼些什么。

具体是什么她没有听清,毕竟身后的房门已经关闭,她的右耳听力又不好。

不管吼的是什么,都和她无关了。

在踏出林家别墅的那一刻,压抑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

她的脚步很轻快,大约走了五分钟,对面出现一个人。

夜半时分,突然看到男人,林浅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下意识躲开路灯,站到了黑漆漆的阴影里。

那人行色匆匆,距离近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陆瑾修。

林彦书的朋友。

她对陆瑾修最深的印象只有四个字:尖酸刻薄。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从上到下把她扫描了个遍,随口评价道,“这么穷酸,要不是长得和彦书有几分像,还真看不出是林家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彦书就在旁边,他并没有制止陆瑾修对她的恶意,只是吐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鼻息。

那个时候,她最在意的不是陆瑾修的故意刁难,而是亲哥哥不闻不问的冷漠态度。

那时她才十五岁,明明有了家,却在被人欺负时,一个家人都不曾站出来保护她。

她觉得,彼时的自己像条流浪狗。

好惨!

陆瑾修从她身边走过,并未注意到墙角阴影里的她。

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他进了林家别墅,她才意识到他很可能是给林彦书看病的。

从阴影里走出来,林浅加快了脚步。

原本她是打算先找个旅店住一晚,等明天天亮再找份工作。

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要离开海城。

林家一家三口在书房说的话她听到了,林父很明显是想按照顾北辰的意思,让她去医院跪在顾依琳的病床前负荆请罪。

可是凭什么呢?

林父和林母分明知道顾依琳是被林婉儿推下楼摔成植物人的,却还是坚持让她代替林婉儿顶罪。

她向往父母亲情,为此付出五年牢狱之灾、断腿、耳聋、还有失去了一颗肾的代价。

她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不堪重负。

现如今,他们又想要让她为林彦书的冲动买单。

为了林氏企业,林浅确信,林家人还会再找她。

她怨恨林家人,更怕顾北辰。

顾北辰折磨人的手段,她在监狱里体验过了,那是她一生最黑暗的过往,她不想再体验一次,她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磨。

所以,她必须尽早离开海城,逃的远远的,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她数了数手里的钱,足足两千块,全都是吴妈给她的。

想到吴妈,林浅眼前湿润。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报答她。

她站在路边,好半天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师傅摇下车窗问。

“师傅,去南城火车站要多少钱?”

“要出海城啊?如果是白天的话三百就够了,可现在都这么晚了,肯定是要贵一点,五百五你能接受吗?”

林浅毫不犹豫的上了车。

她都想好了,尽快离开海城,等到了南城火车站,她再坐火车去华国东北部的岗城,据说那里的房子是全国最便宜的,一套只要几万块,最适合她这样的人居住。

只要不去发达城市,不去人多的地方,只龟缩在岗城这种偏远、寒冷、资源枯竭的城市,相信林家人一辈子都找不到她。

想象着自己一个人在岗城躺平的生活,她冰冷的心也不禁生出了希望。

靠着车窗,看向海城市中心美丽的夜景。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大厦的外墙被各种霓虹灯装点得五彩斑斓,有的闪烁着时尚的品牌标志,有的展示着精美的广告,为这座繁华的城市添彩。

路灯暖黄色的光晕在林浅脸上荡开,给她增添了一分柔和。

路上的车很少,出租车一路疾驰。

两个小时后,她终于出现在南城火车站。

林浅拿着身份证到售票口买票,非常幸运的买到了凌晨一点发车的票。

她只需再等待一个小时,就能踏上前往岗城的旅途。

火车站的候车室在晚上人比较少,她找了个安静无人的角落,坐下来休息。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站台似有播报声。

这个时候的她又累又困,加上右耳听力不佳,她一时间什么都没有听清。

大概过了五分钟,站台再次传来播报声。

旅客们,你们好!由南城开往岗城的XX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有乘坐XX次列车的旅客,请您整理好自己携带的行李物品,到XX检票口检票上车。

林浅猛地一惊,迅速睁开了眼睛。

她慌忙看向检票口,此时,已经有乘客排队检票了。

林浅压抑不住的激动。

只要检完票,一旦她登上火车,林家人就再也休想找到她了。

她不再耽搁,急忙起身走到检票口排队。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前面的人,等轮到她时,她立刻把票递给检票员。

检票员刚要伸手拿票,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把林浅纤细的手以及手里的车票死死包裹住。

林浅回头看去,瞳孔骤然紧缩。


她就只想一个人静静的独处,怎么就那么难?

他们不主动找她麻烦,把她当成空气,怎么就那么难?

她心平气和的,在他们眼里就变成了闹。

非要逼她是吗?

好!

闹吧!

那她就闹给他们看。

林浅深呼吸一口气,指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总共六菜一汤,全部都快光盘了,林婉儿你告诉我,这是才吃?”

林婉儿神色一僵,支吾着想解释,却像是卡壳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随后,林浅把苗头转向林母,“尊贵的林夫人,你让我怎么吃?舔盘子吗?”

“浅浅我......”

不等林夫人解释,就被林浅打断,“你说都是我爱吃的,那你告诉我,我爱吃什么?”

“......”林母眼神闪躲。

“说不出来是吧?那我告诉你,我命苦,从不挑食,只要能填饱肚子的,我都能吃下去,只有过敏的东西我不吃。

不巧,桌子上六道菜,三道我都过敏,我对海鲜过敏,大闸蟹和大虾吃不了,我对菠萝过敏,所以菠萝鸡块我也吃不了。”

如同连珠炮一般,林母被怼的脸色涨红。

不过没完,林浅又将矛头对准了林彦书。

“不是说你爸你妈关心我吗?这就是你口中的关心?用能使我过敏的食物敷衍我,还要说是我最爱吃的,这份关心给你你要不要?”

林彦书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母亲缓解气氛的一句场面话,林浅就让全家人下不来台。

想要发火,可林浅说的又是事实,一股子恼怒憋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林父被林浅这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他猛地将手中的筷子狠狠地拍在了餐桌上,发出 “啪” 的一声巨响,桌上的碗筷都被震得微微颤动。

“你这个逆女简直放肆!” 他怒目圆睁,“我和你妈生了你,还成你的仇人了?”

林浅看着林父那盛怒的模样,“是我让你们生我的吗?如果生下我就是为了给我带来苦难,我宁愿你们没有生我!”

林父被气的全身发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林母心痛极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一边用手捂着胸口,一边哭着说,“浅浅,不是这样的,爸爸妈妈是因为爱你才生下你的,真的,你要相信我们。”

林浅都快被她的话逗笑了,她也是真的笑了。

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充满了嘲讽与悲凉。

爱她?

她就站在他们面前,脑袋上缠着纱布,吴妈都看到了,她的血肉至亲却看不到。

一句关心都没有,就只会指责她。

林浅眼睛都气红了。

她伸手指着自己的额头,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从我进门到现在过去有十分钟了吧?这十分钟里,谁问过我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你们是真的看不到,还是装作看不到?亦或者是看到了却根本不在乎。”

“林夫人,我都被你们害成残废了,你却跟我说你爱我,好意思吗你?”

她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们的爱在哪里?” 林浅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她的身体也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微微摇晃。

林母哭声骤然停止。

经过林浅的提醒,她终于注意到了林浅额头上的伤,以及她衣服上大量的血迹。

林母心疼的想要上前抱住林浅,却又被她眼中的冷漠和抗拒吓得停住了脚步。


挂掉电话后,他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林彦书失神了好半天才起身走出书房。

站在卧室门前,他一时间竟是没有勇气推开门。

紧闭的房门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里面躺着的林浅分隔开来。

明明她变成这样是她自作自受。

可他整颗心还是又痛又闷。

在他犹豫间,一个佣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大少爷,大小姐的生日宴就要开始了,你快点过去吧。”

林彦书迟疑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卧室一眼,最终还是默默转身,跟着佣人去了。

宴会厅内,林婉儿被众人包围,宛如一个众星捧月的公主。

她站在华丽的蛋糕前,众人异口同声地为她唱着生日快乐歌。

歌声停止,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刹那间,缤纷的气球和彩带纷飞而出,所有人都对着林婉儿欢呼“生日快乐”,那声音在宴会厅里回荡,久久不散。

林彦书站在人群中,看着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他的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浅躺在床上虚弱苍白的模样。

他也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众人围在蛋糕旁,欢快地分着蛋糕,林彦书却独自走到角落的香槟塔旁,拿起一杯香槟,仰头便灌了下去。

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他的领口。

他却不管不顾,一杯接着一杯,像是在与内心的痛苦和愧疚做着对抗。

不一会儿,他便脚步踉跄,身形摇晃,周围人的呼喊和欢笑在他耳中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凭着最后一丝模糊的意识,摇摇晃晃地朝着宴会厅外走去。

还未走到卧室,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便汹涌袭来,他急忙冲进卫生间,扶着洗漱台狂吐起来。

吐完后,他大口喘着粗气,混沌的脑子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哗哗地浇在自己脸上,这次脑子彻底清醒了。

他双手撑着洗漱台,抬起满是水珠的脸,抬眸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他,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水珠顺着发丝不断滑落,棱角分明的脸孔更显锐利。

他自嘲,“我又没错,何必折磨自己,真是疯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掏出来一看,是秦秘书打来的。

林彦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随后才接通。

“喂。”

“总裁,你让我查的事情都查到了。”

“说。”林彦书的声音一片清冷。

秦秘书有些支吾。

林彦书不悦,“怎么?”

“那个...... 总裁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秦秘书的声音异常压抑。

林彦书的心缩了缩,意识到秦秘书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很残忍,但他还是坚定道,“嗯,说吧。”

电话那头的秦秘书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把林浅在监狱中的遭遇娓娓道来。

“总裁,林浅小姐进监狱后几乎每天都在挨打,包括但不限于扇耳光、强迫她喝马桶水、不许她睡觉,逼她下跪磕头受胯下之辱,不听话就用针扎她......”

林彦书抓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连呼吸都乱了,咬牙切齿道,“监狱里,哪来的针?”

“因为林浅小姐在监狱要学刺绣,所以......”

林彦书额头青筋暴起,强压下愤怒,“继续说。”

“林浅小姐被打的最严重的一次是那些犯人打折六根成人手臂粗的木棍,把她的腿打断,直接进了医院。”

林彦书的心像是要被人挖出来一般,疼得他全身战栗,双目猩红。

“总裁,我还查到是有人让那些犯人特意关照林浅小姐,而且,打人的犯人还全部都减刑了。”

“一年前,林浅小姐又进了一次医院,但那次为什么进医院,我没查到,应该也是被打的挺严重的,因为从那次出院后,监狱那边就给她换了单人间,她再也没有被打过了。”

这一次,林彦书的怒火格外汹涌,凭他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谁!”

秦秘书自从林彦书坐上总裁的位置就跟着他,他是最了解自己老板的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

“是......顾总。”

顾北辰!

顾依琳的哥哥。

林婉儿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确切的说,应该是林浅的未婚夫,毕竟林浅才是林家真正的千金。

空气仿佛凝结了,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秦秘书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总裁?”

“取消与顾氏的全部合作,全力阻击顾氏产业。”林彦书的声音沙哑而冰冷,秦秘书听了不禁心里发颤。

“总、总裁,这么做,我们林氏集团的产业也会受影响的。”

“按我说的做,还有,我不想看到那几个欺负了浅浅的人全须全尾的从监狱出来。”

“好的。”

林彦书缓缓放下手机,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满脑子都是林浅挨打时苦苦挣扎的样子。

曾经她也是天真无邪、笑容灿烂的女孩,如今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虽犯错,法律已经判处她五年有期徒刑,实在不该被人这般肆意欺凌。

过了许久,他走出卫生间。

再次站到卧室门前,他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推开房门。

然而,还不等他踏入,便听到了林浅低低的求饶声。

“我错了......我有罪......不要打我......”

一声声的梦魇,如刀子,直将林彦书刺的再也没有勇气跨出一步。

他迅速关上房门隔绝了里面的声音,脚步慌乱的进了书房。

深夜。

书房一片漆黑。

林彦书的手机不停的响,持续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直到自动挂断。

另一边,正在熟睡的林父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在床头柜胡乱摸索着找到手机,“喂?”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前一秒还睡眼惺忪的林父,下一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

这一声吼,把林母也吵醒了。

“深更半夜,你大吵大闹什么?”

林父气得脸红脖子粗,“林彦书那个混账居然终止了和顾氏的合作,不到一夜时间,顾氏蒸发了十个亿。”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北辰都亲自打电话过来要说法了。”

林父甩开身上的被子下床,怒气冲冲的来到林彦书卧室,一脚踹开房门。


林家车库,林彦书坐在车里查看行车记录仪。

从监狱开车回到家的十五分钟时间里,林浅的手一直放在双腿上,身子紧贴着车窗,就这么保持了一路。

别说对礼服动手脚,她甚至都没有多看礼服一眼。

想到他们诬陷她,她神色冰冷的与他们对峙的画面。

林彦书心口闷闷的,愧疚和自责几乎将他淹没。

他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浅那冷漠而又决然的眼神。

记忆中,她是很爱笑的。

每次回家,她都会对他笑脸相迎,亲切的叫哥哥,端茶倒水,忙前忙后的说,“哥哥上班辛苦了。”

可,现在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

林彦书只觉得头疼,闭上眼睛疲惫的靠在真皮座椅上。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林浅温柔的声音,“吴妈,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

“大小姐,你要注意安全,要是遇到困难就给我打电话。”

林彦书猛地睁开双眼,一眼便看到站在别墅门前的林浅和吴妈。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林浅转身要走。

见此情景,林彦书赶忙下车,冲林浅大喊,“林浅,你要去哪?”

这一声吼,如同炸雷般在寂静的庭院中响起,吴妈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大少爷,你怎么在这,你不是......”

林彦书一个冷眼扫过去,吓得吴妈闭了嘴,随后他又对着林浅冷声命令道,“林浅,你给我站住。”

然而,林浅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一瘸一拐的继续往前走。

她不予理会的态度,令林彦书心中一紧。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念头:林浅要离开林家。

他心急如焚,大步流星地冲到林浅身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聋了?我叫你站住你听不到吗?”

林浅回头,发现是林彦书,脸色变了变。

是,她确实没有听到。

入狱的第一年,她左边的耳朵就被打聋了,由于长期挨巴掌,连右耳的听力都不太好。

如果不是近距离面对面的跟她讲话,她很多时候都听不清。

林浅收回目光,倔强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放开我。”

见林浅如此倔强,林彦书心中的愧疚瞬间被一股无名之火取代,“你有完没完,今天是婉儿的生日,你刚才在宴会厅没闹够,现在又要闹离家出走,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说罢,他也不顾林浅的反抗,扯着林浅胳膊就生拉硬拽,“现在就跟我回去。”

林彦书的手如铁钳,那劲道越来越大,林浅只觉得手臂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她心中满是委屈,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再次喊道:“我不回去,放我离开。”

她的身体随着林彦书的拉扯而摇晃着,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受伤的腿更是不堪重负,一阵阵地发软。

吴妈在一旁焦急地劝说着:“大少爷你轻点,大小姐还受着伤呢。”

闻言,林彦书眼底划过疼惜,拉着林浅的力道放松了几分却并未松手。

他看着林浅,眉头紧皱,“跟我回家。”

“我就算死在外面,也比在林家强。” 林浅固执的甩开他。

林彦书被林浅彻底激怒,理智在一瞬间被怒火吞噬。

他一怒之下,抬脚就踢在了林浅的腿上,“回不回去!”

他只是想给林浅一点小小的惩罚,却没想到林浅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双手紧紧地捂住受伤的腿,身体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不断冒出来,眼泪更是如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喉咙里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样子,林彦书心中钝痛蔓延,慌乱道:“我就只是轻轻踢了你一下,你少装可怜。”

可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颤抖和心虚。

吴妈一脸惊骇,赶忙蹲下身子,“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了?”

腿上蚀骨的疼痛,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三年前,也就是她入狱的第二年。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因为什么挨打了,可她清楚的记得那群人高高举起粗重的木棍,一下一下砸在她小腿上狰狞狠厉的样子。

她哭着求饶,她们依旧疯狂的打她,足足打断了六根手臂粗细的木棍,把她的腿生生砸断,才停手。

带头的女人抓着她的头发,警告她,“别想着在狱警面前告状,不怕告诉你,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有人特意让我们关照你。”

林浅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错了,饶了我;我错了,饶了我......”

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在无助地哀号。

吴妈早已泪流满面,心急如焚地问,“大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疼,我好疼。”

短短的四个字,如钢针扎得林彦书心口生疼,“我没用力,你怎么会疼。”

吴妈顾不上林彦书,赶忙小心翼翼地撩起林浅的裤腿。

瞬间,那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林浅的小腿处严重变形,曾经笔直的骨头如今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皮肤上布满了交错纵横的新旧伤痕,有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泛着红肿,有的则已经结疤,留下了丑陋的痕迹。

整条腿因长期的伤痛折磨,肌肉有些萎缩,显得纤细而又脆弱,与正常的腿相比宛如枯枝。

林彦书的目光紧紧锁在林浅那惨不忍睹的腿上。

他的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立原地,大脑仿若遭受了一记沉重的当头棒喝,瞬间陷入了眩晕之中。

“怎么会这样?明明入狱时还是好好的,才五年怎么就......” 他喃喃自语。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里是监狱,是关押罪犯的地方,十八岁的林浅到了里面怎会有好日子过?

他的心一寸寸碎裂,眼眶迅速泛红。

他咬牙,强忍着内心剧痛,一个箭步上前,打横抱起林浅,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别墅。

脚步急促而慌乱,可到了客厅,他才惊觉,自己竟连林浅住在哪个房间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自己竟是对这个妹妹的关心如此的少。

林彦书闭了闭眼,“吴妈,浅浅的房间在哪里?”

“大少爷,这边。” 吴妈赶忙在前面带路。

林彦书紧紧跟在吴妈身后,然而,越走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他从不知道家里还有如此偏僻的房间。

等吴妈推开杂物间的房门,林彦书看到的就是一个逼仄、阴暗、潮湿、堆满杂物,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

他的瞳孔逐渐放大,眼中满是惊愕,“浅浅,住在这?”


林母心痛如绞,她抬手紧紧捂住胸口,眼眸中满是哀伤,“浅浅,我……”

林浅看着林母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只觉得虚伪,她轻声道:“你做不到就算了,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也没指望你真能为我做什么。”

林母泪流满面,不断摇头。

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这次不把林浅哄好,那她们的母女之情就到此为止了。

她猛地跨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林浅的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急切,“浅浅,别这么说,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好不好?只要能让婉儿留下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林浅沉默不语。

林母见林浅不言语,越发急切起来,“浅浅,妈妈知道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是,妈妈是爱你的,我只是……只是不太会表达而已。”

不太会表达?

林婉儿的房间是林家最大最好的,林婉儿每个月有一百万零用钱,林婉儿过生日穿着的礼服都要百万起步,林婉儿从头到脚皆是手工定制,随便喝杯咖啡都要四位数......

她对林婉儿的爱,表达的那么浓烈。

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不会表达了。

多么可笑。

说到底,也不过是林母从未把她放在眼里。

即不好好珍惜,又不愿意放过。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早就无所谓了。

五年的牢狱之灾,若还不能让她看清这一切,她岂不白活。

林浅抬眸望向林母,良久。

她的目光仿若一座大山,压的林母不敢与之对视。

林浅缓缓开口,“好,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林婉儿可以继续留在林家,只要林夫人三拜九叩登上法华寺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为我求来慈安大师开光的平安福,我便原谅你,如何?”

林母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她的嘴唇哆嗦着,眼中满是惊恐与为难。

法华寺的九百九十九级台阶,陡峭险峻,平日里年轻人攀爬都要耗费极大的体力,何况她都五十岁了,保养的再好,身体素质也不比年轻人。

而且这三拜九叩,一步一叩首,就她这养尊处优的身子,膝盖和额头肯定会磕破的。

她堂堂林氏集团董事长夫人,三拜九叩被人看到多丢人,万一有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她在海城富太太圈子里还怎么混。

更何况,法华寺的慈安大师,不是什么人都见的到的,人家只渡有缘人。

万一慈安大师不愿意见她,那她之前的付出岂不白费。

分析利弊之后,林母一脸为难的表情。

“浅浅,能不能再换一个要求?”

林浅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无比嘲讽,“林夫人,你又想取得我的原谅,又一而再地跟我讨价还价,你当我这是菜市场呢?”

林母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低下头,心中愧疚无比,嗫嚅着道:“浅浅,妈不是不愿意,是妈岁数大了,真的爬不了山。”

林浅一脸失望,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冷漠,明明是不愿意付出,却又不愿意承认。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提什么样的要求你能行?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补偿我?我看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林母被林浅质问得伤心欲绝,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她声音带着哭腔说道:“不是的,浅浅,你相信妈妈,再最后给我一次机会。”

林浅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心,“机会我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你所谓的母爱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林菀儿的大方得体是用金钱和资源堆砌起来的。

反观她,什么都没有。

林家人,既不能给她很多爱,又不能给她很多钱,却还要怪她不够大方得体。

直到现在她都不理解,他们为什么把她找回来。

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作用就只是为了衬托林婉儿这个假千金多么得宠。

不是有句话叫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吗?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意外的贴切。

当年的她会因他们的不公伤心,现在的她已经无所谓了。

在杂物间扫视了一圈,供她换洗的衣服只有那套蓝白相间的高中校服。

五年前,她收到了华国第一学府清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林家夫妻却只给林婉儿举办了盛大的升学宴。

那场宴会,把整个海城各界名流都请遍了。

十八岁的林婉儿,穿着价值百万的高定公主裙,戴着镶满钻石的王冠,站在林家夫妻中间,众星捧月的像个公主。

而她,穿的土里土气,像天鹅群里混进去的一只丑小鸭,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走,未来五年在监狱度过了本该属于她的大学生涯。

......

五分钟后,换好衣服的林浅向林家的宴会厅走去。

路上,佣人经过,好奇的打量她。

“这人是谁?怎么穿着高中校服就来了?”

“应该是盛世酒店带过来的服务员,看样子像是暑期勤工俭学的高中生。”

“咱们家先生和夫人对小姐真好,为了给小姐庆祝,居然把盛世酒店的主厨都请到家里来了。”

“谁说不是呢。”

佣人走过来,路过林浅时,还不忘交代她,“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快去把统一的制服换上,服务客人时千万不能马虎,今天来的都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佣人说完走了,林浅站在原地,突然就不想去宴会厅了。

林彦书只说林父林母给她布置了接风宴,却没告诉她,还请了外人。

出狱不是光彩的事,有必要给她大操大办吗?

当初,当着海城所有名流的面,她被警察铐走。

如今,又要当着曾经那群上流人士的面,大张旗鼓的庆祝她这个劳改犯回家。

在她看来,这不像是欢迎仪式,更像是要将她所有的不堪昭告天下,一丝体面都不给她留。

心酸中掺杂了丝丝愤怒涌上心头,林浅再也不想继续呆下去。

她转身要走。

林彦书却迎面走来,看清林浅穿着,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厌烦。

他皱眉快步走过来,大声呵斥道:“不是让你换礼服吗?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吗?”

林浅张嘴,想要解释,却被林彦书无情打断。

“出狱时,你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回了家,你又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卖惨博同情,摆出这副我们欠了你的嘴脸,好让人觉得是我们林家亏待了你,林浅你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下作,你简直无药可救。”

说着,他伸手去抓林浅,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着,“滚回去换衣服,别在这丢人现眼......”

林浅侧身躲开。

林彦书抓了个空,怒火中烧,“你还敢躲?”

林浅抬眼看他,他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仇人。

这种嫌弃又不耐烦的嫌恶眼神,她在林家承受了三年。

每次对上,她的心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扯,她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只换来他一句“惺惺作态”。

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眼神。

亦或许是监狱的那五年,磨灭了她的自尊。

现在再对上他盛满厌恶的眼神,她的内心竟是毫无波澜。

他对她的喜恶,再也不能令她产生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林浅抬眸看他,神色淡漠疏离,眸子却不卑不亢,“我没有礼服。”

闻言,林彦书怒意更甚,“没有礼服,难道你不会买吗?”

林浅深吸了一口气,林彦书对她偏见太深,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以前,她试图解释过。

可越解释,他便越觉得她在掩饰,更加肆无忌惮的冤枉她。

她只觉得无力,再也不想解释了,遂冷漠道:“我没钱。”

林彦书眉头拧成一个结,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怎么都压不住了。

“你在家里的那三年,不愁吃不愁穿,每个月公司财务还会往你的卡上打五十万零用钱,三年下来总计一千八百万,这一千八百万零用钱还不够你给自己买几身像样的衣服和礼服吗?你却故意穿地摊货,不就是在告诉外人,是我们林家苛待了你。”

“林浅,做人不能太自私,你闹也闹了,我们该补偿给你的也补偿了,你差不多得了。”

“再闹,就矫情了!”

林浅就知道会这样,不管她说什么,得到的都会是不被信任的结果。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林彦书竟是有一瞬间的心虚。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有说错。”

他没错?

呵呵!

林浅内心冷笑。

她本不想闹的,可林彦书咄咄逼人的嘴脸,令她心里生出了一股子恶意。

余光注意到向这边走来的人。

既然要闹,那就闹大点。

她早就颜面尽失了,她什么都不在乎。

就是不知道林彦书这么在乎面子的人受不受得了被当众处刑。

“我从未收到过公司财务打的钱,别说五十万,连五十块都没有,林大少要冤枉我,也要找个像样点的理由。”

林彦书看着林浅的眼神更厌恶了几分。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林浅,这是你逼我的,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话落,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公司财务电话,并点开了免提。

“帮我查查公司每个月给林浅的银行卡上打了多少钱。”

听筒里传来财务迟疑的声音,“林浅?是大小姐吗?”

“是。”

“总裁,如果是林浅小姐的话,就不用查了。”

闻言,林彦书不悦道,“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公司财务这边从来都没有给林浅小姐的银行卡里打过钱。”

“你说什么?”林彦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林浅再不受待见,她也是林家人,怎么可能没有零用钱?

林浅被接回来的当晚,他就跟爸妈在书房商量过该给林浅多少零用钱合适。

为了不显得厚此薄彼,林浅的零用钱和林婉儿一样,都是每个月五十万。

他不可能记错。

“我不是交代过了吗?”

“总裁您不知道吗?夫人说林浅小姐是从孤儿院那种地方出来的,眼界浅薄,身边也都是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突然给她五十万零用钱,怕她学坏,林浅小姐那时候又是高中生,在林家吃穿不愁,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所以就把零用钱给免了......”

林彦书听着这些话,大脑嗡嗡作响。

零用钱免了?

也就是说,林浅在林家的那三年,其实一分钱都没有得到过。

“对了,夫人还把婉儿小姐每个月五十万的零用钱提到了每个月一百万,说是林浅小姐回来了,担心婉儿小姐会伤心,每个月多出来的五十万就当是补偿婉儿小姐的,这件事总裁您应该知道吧?”

林彦书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只觉得异常窒息。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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