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姑。”
顾晚立马变了脸色，松开了手。
顾晚不是很怕顾叔叔，但对这个小姑，是从心里敬畏又惧怕的。
顾宜蓉只比顾晚大了三岁，从上学开始顾宜蓉就是她的噩梦。
虽然顾晚成绩已经很拔尖了，但是顾宜蓉一直是她的天花板，从未被触摸过。
顾宜蓉不仅成绩好，还自身带着长辈的威压，有时候一个眼神儿，就能让顾晚骄傲的尾巴垮下来。
“嗯。”顾宜蓉朝顾晚点了个头，再次开口。
“阿骋，过来。”
我不知道小姑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清楚，跟着她走是最好的选择。
我跟着顾宜蓉快步走向电梯，身后传来顾晚有些愤怒的声音。
“盛临骋，你先别搬走，在家等我。”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坐到顾小姑的车里，我才想起来问她。
“小姑，你怎么在这里？”
“你要搬出去住？”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开口问我。
在我的记忆里，从没有看到过顾晚的爷爷，顾宜蓉算是被顾叔叔带大的。
后来我也搬进了顾家别墅，那时候顾宜蓉已经出国上了大学。
常春藤名校毕业后，没有选择回到家族企业里，而是自主创业，我在网上查过，顾小姑的公司做得很厉害。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开始了全球旅行。
虽然顾小姑完全有能力买一座新的别墅，但她并没有，一直住在家里。
即使这样我依然很少见她。
加之她给顾晚的威压，我也跟着从心底里对她又崇拜又惧怕。
“是啊，顾晚说她要嫁给冯先生，我再住到家里就不合适了。”
她沉默了半晌，我回头看她，昏暗的灯光下美艳的侧脸，线条圆润流畅，鼻翼高耸，薄唇紧抿，显示着她此刻的心情并不美丽。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我愣了一下，说实话我还没来得及想。
若是五年前问我，我会说考个好大学，然后去顾晚的公司帮她。
若是两年前问我，我会说，拿到毕业证去找一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在顾晚看不见的地方当牛马。
后来顾晚腿断了，我没有等到毕业，离开学校全心全意照顾她。
现在呢，我高中的文凭，何谈未来。
见我不说话，顾宜蓉又开口了。
“去完成你的学业吧。”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离校时，连假都没来得及请，学校的大门怎么进得去。
“我帮你办理了休学，如果你再不去，学籍就真保不住了。”
6
我从没有想过，还能再次进入校园，虽然年纪大了一点，身边都是年轻稚嫩的面庞，但我不嫉妒，只感觉这个机会无比珍贵。
大四上半期，课并不多，我没有住校，住在了小公寓里。
放学时校门口停了一辆显眼的大G，我跑过去，拉开了车门。
“小姑，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
我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
从顾家搬出来的时候并不顺利，顾晚对我发了大脾气。
她拉着我的箱子，面目狰狞。
“盛临骋，我说了我只是报复他，我玩够了他就和你在一起，你到底在闹什么？”
或许我没有那么爱她，她说过爱一个人，可以无条件地支持她所有的决定。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但是错了，我做不到。
“我没有闹，我只是不爱你了，不想离你这么近而已。”
顾晚阴鸷地盯着我。
“你再说一遍。”
“十遍也是一样，我不爱你了，要离你远一点。”
那天的顾晚发了疯一样地夺下我的行李箱。
“你凭什么说走就走？你住在我家这么多年，你答应用余生报答我的，你哪里都不许去。”
拉扯间，行李箱裂开，我的衣服散了一地。
“盛临骋，你身上一针一线都是我家给你的，你凭什么走。”
我无法反驳。
就在这时，顾宜蓉回到了别墅。
“顾晚，盛临骋就算欠顾家的，也不欠你的，他有离开的权利。”
顾晚想反驳，顾宜蓉身上的气压，让她开不了口。
“盛临骋，你治好顾晚的腿，你不欠顾家的，反而是我们欠了你的。”
说着拿出一张卡。
“这是一千万，追求你自己的生活去。”
顾晚似乎知道这张卡我接住，往后余生就和她再无关系。
“我不同意，你凭什么做这个主？”
她双眼血红，第一次站在自己小姑面前发狠。
顾宜蓉没有回答她，反而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顾晚，别再丢人现眼。”
从南山别墅门口麻烦顾宜蓉开始，好像打开了某个魔咒，我虽然不想，但却是在不断地给顾宜蓉添麻烦。
到学校办理入学手续，我毫无头绪，是顾宜蓉带着我找到了院长。
我之前租的公寓，离学校要一个半小时的地铁，是顾宜蓉给我找了新的公寓。
公寓里的电器出问题，学校的学业跟不上，一次又一次，顾宜蓉没有嫌我烦。
这一次，是我麻烦她给我一个实习的机会。
“小姑，我好歹是国内顶尖院校毕业的，免费给你打工，也不至于添太大的麻烦吧。”
和顾宜蓉接触得多了，发现她是外冷内热的性子，慢慢也就没那么怕她了。
“你在和我秀你的成绩吗？”
我忽然想到眼前这位大神的傲人成绩，慌忙摆手认怂。
她开车的手，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她很愉悦。
虽然吃瘪，但我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先带你去吃个饭，再去公司。”
“我听同学说新开的一家俄餐，味道还不错。”
如果我知道在那个餐馆会遇到顾晚和冯城垣，我怎么也不会馋那一口吃的。
7
我坐在餐厅看菜单等顾宜蓉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盛临骋？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转头看见冯城垣，他一脸吃惊。
“你是不是想回来勾引顾晚的，我告诉你，我马上要和顾晚结婚了，你这个时候回来也没有用。”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我没明白。
自从出了顾家别墅的门，我就再没有见过顾晚他们。
我曾经也担心他们的纠缠，顾宜蓉说一切交给她。
我真没想到，我的一次贪嘴，坏了她为我的安排。
“阿骋，你回来了？”
顾晚从他的身后出现。
“你是不是放不下我，所以回来找我的。”
顾晚的眼睛里冒着星光，真是我以前迷恋她的印象太过深刻了，只要我出现，她就觉得是为了她而来。
“不是，我是和，和朋友一起来的。”
顾晚眉头瞬间皱到了一起。
“朋友，什么朋友，你能有什么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她的话不仅让我觉得难受，就连冯城垣也受不了了。
“晚晚，你管盛临骋跟谁吃饭。”
冯城垣眼神恶毒地看着我。
“出了顾家的门，他没了靠山，能接触到的不过是一些社会下层人，能和他吃饭的会是什么好货色。”
冯城垣的话，让我听了浑身难受。
“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上层下层人的，封建王朝早灭亡了，再说了你就算生活在清朝，也是个下九流的商户，你在傲什么。”
冯城垣被我怼得说不出话来，想上来与我动手，被顾晚拦住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回国，你乖乖回顾家，我很快会让你如愿的。”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愿？我有什么愿望。
难道是娶她，应该是了，她还坐着轮椅的时候，我们在南城，我过生日，她问我许了什么愿望。
那时，她还十分低迷，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完了，为了让她有动力好好生活。
“我的愿望，就是娶晚晚为妻，无论她是什么样子，和她相守一辈子。”
那时候她眼里有震惊，有感动，也有丝丝缕缕的深情。
“好，等到我的腿好了，我要站着嫁给我的新郎。”
她的腿好了，我们也离开了南城，她回到了她的名利场，也忘了我的愿望和她的一次次的许诺。
“你别多想，我，我回来是为了见朋友的，吃个饭就走，不过现在见到你们倒胃口，吃不下了。”
说着我就想走。
“装什么装，见什么朋友，能和你一起吃饭的朋友，肯定也是没出息的穷鬼。”
我不想和他们纠缠，更不想给顾宜蓉添不必要的麻烦，想着尽快离开。
“这么着急逃走，难道不是见朋友，是相亲的？”
冯城垣快步过来，拉住了我。
顾晚的面色黑沉，见我不回话，冷声开口。
“你真的在相亲，你就这么想女人吗？真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看上你。”
7
“盛临骋这样的男人，是个女人都会喜欢。”
我心中只觉得完了，顾宜蓉给我换了电话号码，伪造了我出国的消息，全被我毁了。
“小姑。”
顾晚还没说话，冯城垣就叫了出来。
“不敢当，我可不是冯先生的小姑。”
顾宜蓉淡淡扫了一眼冯城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小姑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晚没有管冯城垣脸上的尴尬。
“晚晚，你一向学习成绩就不怎么行，看人的眼光呢，就更差了，听不懂我的话，也算正常。”
顾晚的脸一寸寸地煞白。
顾宜蓉挽着我的胳膊要带我走。
“小姑，你别忘了，你可是他的长辈，你年龄比他打，难道你想……”
“晚晚，我不是你未婚夫的小姑，自然也不是盛临骋的小叔叔，我只比他大三岁，你没听过女大三抱金砖吗？”
顾晚身形晃了晃。
见我们即将走出餐厅，顾晚再也忍不住了。
“小姑，你是要和盛临骋在一起吗？你不觉得这样很可耻吗？你是在抢自己亲侄女的男朋友。”
我脑袋已经混乱了，他们在说什么，怎么一来二去说得如此扯了。
“你的男朋友不是在你身边吗？”
顾宜蓉停下步子，转身正对着我。
“阿骋，你有女朋友吗？”
我不明所以，摇摇头。
顾宜蓉扫了一眼顾晚。
“很好。”
我还云里雾里，就被顾宜蓉拉着手，出了餐厅。
直到坐在顾宜蓉的办公室，我好像才捋明白他们最后话里的意思。
我不敢看顾宜蓉。
“小姑。”
坐在老板椅上的顾宜蓉，身上充满凌厉的霸气。
“我从来不是你的小姑。”
她的话堵得我嗓子疼。
“那我，叫你什么？贺总吗？”
我声音艰涩，脸上发烫。
“你是怎么向你的同学介绍我的？”
她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我的脸更烫了。
顾宜蓉经常开着豪车出现在我学校门口，是那群同学嘴里的人间理想，有钱还有颜的女霸总。
虽然我不太说话，那群男生也和我不太熟，但还是忍不住向我打听和顾宜蓉的关系。
我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随口敷衍他们。
“我老婆啊，前两年她刚给我生了个儿子，休学那两年就是在在家照顾他们呢。”
我只是单纯地想一劳永逸地帮她解决麻烦的，看样子是传到她的耳朵里了。
现在的男大学生难道连这样的墙脚都要翘吗？太可怕了。
我脑子还在胡思乱想，顾宜蓉已经走到我身边了。
“阿骋，在你同学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我咽了咽口水。
“小姑，还是老婆，还是你儿子的母亲？”
她站着，我坐着，这压迫感，让我连呼吸都忘了。
我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回答，最终说出来三个字。
“我错了。”
9
坐在教室上课，我脑子乱糟糟的。
我莫名其妙答应了顾宜蓉，做她男朋友。
想起顾宜蓉温柔地威逼利诱我的情景，我的脸就又一次忍不住地发烫。
“阿骋，我成绩好，长得好，能力好，怎么看比顾晚强吧。”
“虽说我年纪比你大三岁，但看我的状态也像二十出头吧。”
“还有你不是想实习吗？答应我，你想去什么公司就去什么公司，就是总裁的岗位也可以给你。”
“最重要的是，你要答应我，就再不用担心顾晚和冯城垣的纠缠，你摇身一变就成了他们的姑父。”
她眼神闪着狡黠的光。
“就算他们结婚，还要恭敬地给你敬茶，想想，爽不爽？”
当时随着顾宜蓉的话，我脑海里立马有了画面，说实话确实爽。
然后我迷迷糊糊就点了头，迷迷糊糊就被贺景修亲了。
“盛临骋同学，你是不是生病了，脸怎么这么红。”
“啊，我，我可能有点发烧。”
老师批假让我看病，我哪儿来的什么病，下了教学楼，就看见顾宜蓉站在树下。
正有男生吹着口哨，在她面前拿出来手机。
我猜测应该是问她要联系方式。
忽然她指了指我，那男生回头看了我一眼，鞠了躬就跑了。
她朝我走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让我心漏掉了一拍。
确实比顾晚漂亮多了，我以前一定瞎了。
“男朋友，你再不下课，我就要被别人挖走了。”
曾经无数次幻想和顾晚手牵手走在校园里，没想到和顾宜蓉实现了愿望。
顺利拿到毕业证后，顾宜蓉希望给我举办毕业庆祝典礼。
我觉得她小题大做时，她说既然觉得铺张不如改成订婚宴。
姑家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腹黑。
我打不过选择加入。
顾晚是最后一个知道我要和顾宜蓉订婚的人。
在这之前，听顾宜蓉说她和冯城垣在闹分手。
我天天在内心祈求上天保佑他们感情顺利，不是我人善，而是我真的很想喝冯城垣的长辈茶。
订婚宴彩排的时候，顾晚闯进了宴会厅。
只不过半年多没有见她，她的腿竟然再次瘸了。
她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双眼放光。
“阿骋，我和冯城垣分手了，你回到我身边吧。”
她声音颤抖。
见我盯着她的腿看。
“我知道错了，你离开我后，我的腿，我的腿一天比一天疼，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
她面容带着懊恼。
“我知道，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曾说过，如果伤害你，就让我再也站不起来。”
她想上到舞台上，但是舞台台阶太高，她没上来。
什么上天的惩罚，应该是我离开后没有人再看着她吃中药了。
南城的老先生曾经交代过的，她的腿针灸以后，需要喝一年的中药巩固，还需要用中药渣泡脚。
我还在顾家时，每天抽好几个小时给她熬药，只是恢复了行走能力的她，忙着和曾经的那群人一起聚会，一起玩耍。
我每天都在找她，哄她喝药。
就连冯城垣拿到皇后牌的那一天，也是我去找她回家喝药，被冯城垣强制留下玩游戏。
看着她一次次试图爬上舞台，我心中升起一股酸涩。
“晚晚，你去找找南城的老先生，看他能不能再医治你的腿。”
她忽然停下了脚下的动作。
“阿骋，你还关心我，你和小姑是不是合伙演戏骗我？”
她的眼睛里浮现一种难言的神采。
“腿坏了，脑子也不灵光了吗？”
穿着定制婚纱的顾宜蓉搂住我的胳膊。
“阿骋关心你，那是关心自己的侄女，有时间在这里耗着，不如尽快去治腿。”
顾晚看着顾宜蓉搂着我，眼神神采瞬间涣散。
“小姑说得是真的吗，你要娶她？”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侧头朝顾宜蓉的唇角吻了吻。
我和顾宜蓉的订婚宴和结婚宴，顾晚都没有参加。
新婚夜的晚上两人折腾到浑身酸软，她枕着我的胳膊，看着她细腻白皙带着红的肌肤，我开口问她。
“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对我起了心思？”
“嗯，在你第一天住到姑家的时候，你眨着明亮亮的大眼睛，脸上带着些许惊恐，像一只受惊的猫咪，当时我就想把你抱在怀里撸一撸，安抚你。”
那时候我的爸爸刚去世，我从少爷变成孤儿，眼睛里只有惊恐，很正常。
原来她那么早就喜欢我了，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又问。
“对了，顾晚呢？她怎么没参加我们的婚礼？”
“老先生去世了，晚晚没脸来找你要针灸的方法，自己出国治疗了。”
“能治好吗？”
我迷迷糊糊地问。
“应该，治不好了。”
“真是可惜啊，明明已经站起来了。”
话音刚落，我的眼皮就开始打架，怀里抱着香软，很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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