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充耳不闻，只是缩在床角，用被子蒙着头，肥胖的身体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不是没想过质问李莉照片的来源，但他不敢。
他甚至不敢深想那个日期意味着什么。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他只想逃避，逃进一片没有真相的混沌里。
他哆哆嗦嗦地摸出另一个手机（他偷偷藏起来的备用机），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一个搞笑短视频APP，将音量开到最大。
夸张的笑声和吵闹的配乐瞬间充斥房间，试图淹没心底那个不断回响的可怕疑问：我是谁？辉子是谁？妈…你当年到底怎么了？
李莉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账本，但她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那些数字上。她的手机屏幕停留在微信群聊的界面，指尖冰冷。
她一遍遍看着那些不断刷新的信息，尤其是那些指向欧阳辉身份的尖锐问题，还有王艳那条戛然而止的语音。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大脑飞速运转。
照片是谁发的？欧阳婷？还是…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
王艳的恐惧是真的吗？欧阳辉的反应…是崩溃，还是…心虚？
她反复咀嚼着“12W+3D”和“1988年12月”这两个时间点之间的巨大鸿沟，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底越来越清晰：欧阳辉，很可能不是欧阳家的血脉！
这个结论让她感到一阵眩晕般的恐惧，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强烈的、掌控局面的欲望所取代。
如果这是真的…那拆迁款…她猛地抓起笔，在空白的纸上狠狠画了一个圈，又在旁边写下一个数字，眼神变得无比冷酷。信任？
那是最廉价的东西！唯有利益和把柄，才是永恒的保障！
欧阳辉的卫生间里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腐气味和浓重的烟味。
他瘫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背靠着浴缸，浑身湿透，分不清是冷水还是冷汗。手机被他扔在远处的马桶水箱上，屏幕早已碎裂（是他刚才发狂时砸的），但微信群的提示音如同索命的咒语，隔着门缝断断续续地传进来，每一次震动都像重锤敲打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12月…12月…”他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深深抠进头皮。
“我不是…我不是…”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濒临疯狂的偏执，死死盯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胡子拉碴、眼神涣散的男人。
“我是谁？！妈！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镜子里的人没有回答，只有无尽的恐惧在空洞的瞳孔里扭曲、放大。
门外的世界，每一个亲人，此刻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潜在的、要揭穿他、毁灭他的敌人。猜忌的毒液已经彻底腐蚀了他的心智。
廊下的阴影似乎更浓了。欧阳婷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她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的一把旧藤椅上，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照着她毫无表情的脸。
她看着群里疯狂滚动的信息，看着那张被反复转发的B超单照片，看着那些或惊恐、或质疑、或幸灾乐祸的文字。她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指尖冰凉。
那个空白姓名栏，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嘴。她没有打字，没有回应任何@。
当三姑婆那带着哭腔和质问的语音响起时，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讥诮的弧度。知道？她当然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