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转过东荣大街,就来到了潘家楼。
苏乔掀开门帘,眼前就递过一只手来。手掌干净宽大略带几分薄茧,只犹豫了一瞬,她就将手递了出去,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纪明寒的手掌温暖有力,但苏乔却不习惯这种来自陌生人的触碰,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她带着兜帽,只露出一张瓷白精致的小脸。一双杏眼流转,停在了“落霞居”三个字上。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潘家楼吗?”苏乔问。
“这就是潘家楼的别院,前院是酒楼,后院是别庄。怎么?不喜欢?”纪明寒看着她略显失望的表情问。
苏乔确实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出门,她自然是想凑个热闹的,要是能出去逛逛,顺便再拐去附近牙行一趟就更好了。
苏乔收起心思,抬眸对着纪明寒盈盈一笑:“没有,我很喜欢。”
纪明寒斜睨着她,唇角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那就好。”
今日出门出的急,喜乐没跟出来,纪明寒只带了荣顺当车夫。苏乔跟在纪明寒身后,随着侍女进了别院。
假山环抱,红梅点映。水榭上一名身姿窈窕的歌女正怀抱琵琶,婉转的琴音和着女子柔声低吟回荡在林池曲桥之上。引得池中锦鲤在桥下游弋。
这大概就是专门招待权贵的地方了,可谓低调奢华有内涵。苏乔不禁咋舌,果然不管到哪里,这个世界都是有参差的。
苏乔侧目朝着对岸望去,三三两两衣着华丽的客人站在廊下谈笑。
侍女将二人引至听潮轩。
纪明寒停下脚步,对苏乔道:“我要去见个人,你先吃不必等我。”
苏乔蹙眉看着纪明寒远去的背影,不禁升起一丝狐疑:既然有事,又何必非要带她出来?
看着纪明寒消失在廊下,她转头对着侍女笑道:“请问娘子,东司在何处?我想先净手。”
侍女躬身道:“夫人请随奴来。”
“有劳。”
苏乔跟着侍女穿过一条狭长的小道,往东边去了。路过一个影壁,就听见后边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童的哭声,以及一个男人不耐烦的斥责声。
“管事您行行好,我娘她真的病得很重,求您看在她在您这做了多年厨娘的份上,就买了我吧,我会刷碗,洒扫,我会很多……”
管事最终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了几枚铜钱,塞到女孩儿手中:“走吧,穷人有穷命,你就算把自己卖了,你娘的病也不见得能好。一旦入了奴籍,你以后还有什么好。”
苏乔停下脚步,朝着影壁后望了一眼。一支黄色的腊梅从矮墙外斜逸出来,树下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女孩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单薄瘦弱的身板一副明显的营养不良。
管事看见苏乔面露讶色,随即上前两步挡在了女孩身前,朝着苏乔躬身行了一礼。
收回目光,苏乔朝着管事微微颔首,随着侍女走了。
生前,她在手术室门前见证了太多了生离死别,以至于好友张诗涵就经常说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死感。没想到一语成谶,她竟真的死了。
苏乔没了心情,又担心纪明寒去而复返,终究没有出别庄,乖乖回了听潮轩。
雅致精巧的布局,临窗看景。房间犹如画船沿着池子依次排开。
苏乔没有点菜,让侍女帮忙叫了些招牌菜式。她坐在窗边看着池子里的锦鲤来回游弋,却不经意间瞥见了对岸房间里的纪明寒,和……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