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庞裕。”
纪明寒眉梢微抬,将目光投向顾衍。
“我知道你最近在查南北作坊的事,以防万一,我看你还是加派人手看顾一下这个庞裕,他兴许还真就知道点什么。”
手指轻叩桌面,视线再度回落到玉佩上。
纪明寒起身,将玉佩挂在腰间,低头端详了半晌,不甚满意。
他偏头问顾衍:“知道盛京时下贵女圈儿里最时兴的银楼是哪家吗?”
顾衍不知他何意,仍老实答道:“自然是宝香阁。”
纪明寒颔首,将桌子上的一卷文书扔给他,笑道:“改日请你吃席。”
随后抬脚出了屋子。
顾衍打开文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排一排的人名,赫然就是铜雀楼背后所牵涉的各地势力的名册。
……
华灯初上,富贵繁华的盛京才显露出它真正的模样。
醉醺醺的男人从一道挂着红灯的暗门内摇摇晃晃的出来,他拎着一壶酒,脚步虚浮。
他今天手气不错,赢了好几把,要不是最后一把押错了注,那十两银子如今就是他的了。
不过没关系,等过两日殷管事答应他的钱一到,他的手头就宽裕了,到时候他就给丽娘赎身,再把莲心那小丫头送去大户人家做女使,至于那个不会生儿子的赔钱货……哼,给她留点钱买副棺椁,也算全了这几年的夫妻之情了。
王赖子心情颇好,忍不住哼起小曲儿来。
夜色寒凉,背街的巷子里没有丝毫灯光。只有月光映照在河道上,泛着冷白的光。
王赖子顿觉一股凉意爬上心头,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下一刻,口鼻突然被堵住,一条粗壮的手臂将王赖子的脖颈死死钳住,恐惧感直冲头顶。
他奋力挣扎,却只是徒劳。
鬓角青筋暴起,血红的眼珠外突,两条腿胡乱蹬着青石板地面。他就如同一只小鸡仔,毫无反抗之力,就如同白日被他一脚踢开的王莲心。
噗通一声,水面激起一阵涟漪。
身穿黑衣的蒙面男人最后看了水面一眼,顺手将两只破鞋一起扔进了河道。
苏乔兴致恹恹地归家,连晚饭都没吃。
纪明寒回来的时候,房间已经熄了烛火。
原说作为妇人,主君尚未归家是不能先就寝的。但今日事情没办成,苏乔心情不好,加之又不知道纪明寒何时会回来,就提前睡了。
喜乐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家二爷的脸色,解释道:“二少夫人说她今日有些不舒服,就……”
纪明寒当然知道她为何不舒服。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她跳舞的开心模样,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得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屏退众人,纪明寒抬脚进了内室。
床榻上传来少女轻浅的呼吸,她似乎刚沐过浴,墨发柔顺地铺在床榻。此刻她乖顺地像一只猫。
她今日睡得倒挺规矩,溜着床边给他留出了很大一片空间。被角露出一片粉色夹袄,纪明寒眉嗤笑,穿这么整齐,防谁呢?
纪明寒从木箱里取了一件灰鼠皮大氅。他可不想半夜再跟这丫头抢被子。
除了外衣,纪明寒枕着手臂仰面躺在床榻上。然而才刚闭上眼,眼前就已经被一片血红沁染。
这是他每晚闭上眼就会见到的场景,即便已经过了四年,每每想起那个被粱人绑在木桩上裸着身子浑身是血的纪明觉时,他都觉得自己不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