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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总你别太过分,我们已经离婚了全局

贝才为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纽约,酒店,晚上十点。陆语婳刚洗完澡,正准备关灯休息,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高挑挺拔的俊美男人倚着门框,似笑非笑:“你挺行啊,一吵架人就跑那么远。”陆语婳下意识想关门:“你滚。”男人眼疾手快,一只手撑住门板,力气大得她根本拗不过。他侧身一挤,整个人闯了进来,门砰地一声合上。“顾瑾衡,你神经病啊?”她带着火气,忍不住骂他。男人笑了一声,是她最熟悉又最讨厌的样子。那种不屑……不屑中还带着点疯劲。“我大老远飞过来找你,你就给我一张冷脸?”他俯身贴近,气息落在她耳边,低哑蛊惑。陆语婳别开头:“你来找我是想继续吵架?”“是啊,那架,没吵完。”他说。他的吻沿着她的颈线一路向下,炽热得像要将她吞噬。陆语婳下意识推他:“顾瑾衡,你放开我,我现在不想...

主角:陆语婳顾瑾衡   更新:2025-06-23 01: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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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语婳顾瑾衡的其他类型小说《顾总你别太过分,我们已经离婚了全局》,由网络作家“贝才为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纽约,酒店,晚上十点。陆语婳刚洗完澡,正准备关灯休息,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高挑挺拔的俊美男人倚着门框,似笑非笑:“你挺行啊,一吵架人就跑那么远。”陆语婳下意识想关门:“你滚。”男人眼疾手快,一只手撑住门板,力气大得她根本拗不过。他侧身一挤,整个人闯了进来,门砰地一声合上。“顾瑾衡,你神经病啊?”她带着火气,忍不住骂他。男人笑了一声,是她最熟悉又最讨厌的样子。那种不屑……不屑中还带着点疯劲。“我大老远飞过来找你,你就给我一张冷脸?”他俯身贴近,气息落在她耳边,低哑蛊惑。陆语婳别开头:“你来找我是想继续吵架?”“是啊,那架,没吵完。”他说。他的吻沿着她的颈线一路向下,炽热得像要将她吞噬。陆语婳下意识推他:“顾瑾衡,你放开我,我现在不想...

《顾总你别太过分,我们已经离婚了全局》精彩片段


纽约,酒店,晚上十点。

陆语婳刚洗完澡,正准备关灯休息,敲门声响起。

她打开门。

高挑挺拔的俊美男人倚着门框,似笑非笑:“你挺行啊,一吵架人就跑那么远。”

陆语婳下意识想关门:“你滚。”

男人眼疾手快,一只手撑住门板,力气大得她根本拗不过。

他侧身一挤,整个人闯了进来,门砰地一声合上。

“顾瑾衡,你神经病啊?”她带着火气,忍不住骂他。

男人笑了一声,是她最熟悉又最讨厌的样子。

那种不屑……不屑中还带着点疯劲。

“我大老远飞过来找你,你就给我一张冷脸?”

他俯身贴近,气息落在她耳边,低哑蛊惑。

陆语婳别开头:“你来找我是想继续吵架?”

“是啊,那架,没吵完。”他说。

他的吻沿着她的颈线一路向下,炽热得像要将她吞噬。

陆语婳下意识推他:“顾瑾衡,你放开我,我现在不想。”

“嗯,不想吵架,那就做点别的。”

他倒是很会偷换概念。

“顾瑾衡,你混蛋……”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眼神黯着,“别装了,我知道你想我。”

他的气息炙热又熟悉,吻落在锁骨上时,她腿都软了。

那点克制和愤怒,最终都在他的灼热触碰下溃不成军。

“你总是这样,吵完架就来找我,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声音哑哑地控诉,却抵不过他一次次低头的吻。

男人什么都没说,俯身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整个人覆了下来。

她仍然不甘心,却还是被他拥进怀里,一次又一次沦陷,像溺水者攀着最后一口空气。

抵死缠绵中,她闭着眼想——

如果他真的是来哄她的,那她是不是……可以再原谅他一次?

事后,陆语婳整个人软在顾瑾衡怀里,眼尾还挂着一丝旖旎后的湿意。

他低头亲了亲她,语气懒散:“明天,跟我回国。”

“我明天还有个会议同传的工作。

“那就推了。”

陆语婳怔了怔,还带着余韵的眼神清醒几分。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尊重她的想法。

她抬起头,声音还温和,却不再顺从:“那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而且,两小时有一万美元。”

他低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拇指暧昧抚过她唇瓣:

“刚才你也陪了我两小时,嗯?”他拖长了尾音,带着一点调侃,“我给你十万美金,明天跟我回去。”

“……”

房间突然就安静了。

像有什么东西,“嘣”的一声,从她心里断了。

“你把我当什么了?”她狠狠瞪着他,声音猛地拔高,“我是你老婆……不是外面花钱睡一觉的女人。”

“还有,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工作?”

她不是没见过他油腔滑调的嘴脸,只是没想到,他能把羞辱说得这么轻松自在。

他是她的丈夫,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太伤人了。

顾瑾衡不以为意,姿态慵懒:“你怎么老这么敏感?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就上纲上线?”

“你总是这样,随口一说。”她嗓音发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她问他:“你会跟高惜月开这种玩笑吗?”

顾瑾衡眉头微拧:“你什么意思?她是我妹妹,这种玩笑能跟妹妹开?”

“她算哪门子妹妹?”她情绪上来,朝他吼,“她甚至都不姓顾。情妹妹吗?”

顾瑾衡的脸色瞬间冷下来:“陆语婳,如果你不懂什么是分寸,那你就闭嘴!”

“不懂分寸的人明明是你!”她歇斯底里,“你就不能跟高惜月保持点距离吗?”

他冷冷反击:“凭什么?就因为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小情绪,我就要跟自己的妹妹保持距离?”

“你说我莫名其妙?你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角度理解我?”

他语气毫不客气:“我无法理解。”

那一刻,她像被按进水里,眼前泛起一阵模糊。

她看他,眼里带着一点崩溃后的破碎:“我这个顾太太,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一个你心血来潮时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

满室旖旎早已被争吵吹散,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火药味。

顾瑾衡面上已是一片冰冷:“妻子跟妹妹,本来就不冲突。是你非要把这层关系搞得很复杂。”

“那我问你,如果我跟她,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顾瑾衡揉了揉眉心,嗓音里带着明显的烦躁:“我扔下工作,飞十几个小时来找你,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你回答我。”她固执,“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难。但我觉得没必要回答。”

“你不愿意回答,是因为你心里清楚答案不是我想听的。”

顾瑾衡看着她,没再说话,似乎已经失去了交流的欲望。

几秒钟后,他起身,穿衣,动作干净利落。

“你就这么走了?”陆语婳声音发涩。

他语气淡淡:“明天早上八点。”

说完,他把外套随手搭上手臂,朝门口走去。

陆语婳望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顾瑾衡,你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闻言停下脚步,嘴角微勾,转身回到床边,眼神依然漫不经心。

她却蓦地抬手,狠狠一巴掌甩上去:“王八蛋,你给我滚!”

力气之大,扇得顾瑾衡整个人微微一滞,半张俊脸迅速泛红。

他反应过来,顿时气炸:“你打我干什么?”

“因为你该打!”

话音未落,她抄起床上的枕头又往他脸上拍去。

三秒内被打脸两次,顾瑾衡忍无可忍,一把夺过枕头:“陆语婳,你够了啊!”

可她根本不听,趁他松懈的一瞬,对准他膝盖踹了一脚。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顾瑾衡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千里迢迢追来美国哄她,就是为了送上门让她家暴的?这是人干的事?

他咬牙,语气恼火又不耐:“你明天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

“随便你!”

下一秒,他带着满腔怒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门“砰”地一声甩上,声音震天响。

房间霎时死寂,陆语婳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却倔强地一滴都没让它落下来。

-

第二天早上,好友华永宁发来一张照片,外加一句话:语婳,你老公怎么回事?

照片里,私人公务机舷梯下,身形颀长的男人正准备登机。

深色西装敞开,衬衣随意解开了两颗扣子。

侧脸轮廓矜贵优雅,在清晨的阳光下英俊得耀眼夺目。

他修长五指托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孩子懒懒靠在他怀里,正打哈欠。

那一刻,陆语婳屏住呼吸。


那个小孩,是高惜月的儿子,雷亚司。

而男人身后,是高惜月。

她穿着驼色大衣,纤细安静,正仰头看顾瑾衡,笑得温柔。

陆语婳盯着照片看了好几秒,鼻腔微酸,视线突然就模糊了。

她一度以为,顾瑾衡是来哄她的。

毕竟,他们前几天吵得那么厉害。

他追来美国,跑到酒店,闯进她房间……

她以为,这场跨洋的奔赴,是为了他们的感情,是为了她。

现在回头想想,真是笑话。

他是来接高惜月和雷亚司的。

带着“妹妹”回国,顺带把她睡了。

睡完就走,一天都不耽误。

受到那张照片的影响,陆语婳在做同传时有点心不在焉,好几次差点出错。

幸好搭档卢克及时在旁边提醒,没人察觉到她的失误。

工作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回去的路上,卢克瞥了她一眼,没忍住:“你又被你那个死鬼老公气到了?”

陆语婳问:“你怎么知道?”

卢克轻飘飘说:“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你在这种场合走神?”

陆语婳默了几秒,自嘲地笑了笑。

她昨晚才说过顾瑾衡不尊重她的工作。

结果,不尊重这份职业的,是她自己。

真讽刺,为了这么个薄情寡幸的男人,差点把自己的招牌都砸了。

-

晚上,陆语婳躺在酒店的床上刷手机,顾瑾衡发来一句:

什么时候回国?

她盯着那一行字看了一会儿,忽略。

今天一天,狗男人发了不少消息。

字字透着关心,却字字不提昨晚吵架的事。

这不知道是第几条了。

陆语婳懒得搭理,把手机一扔,倒在床上闭眼装死。

结果十几分钟后,电话打了过来。

她按掉。

又打,还是按掉。

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她骂了一句“神经病”,但点了接听。

“干嘛?”她语气冷淡,打算三秒钟内挂掉。

那头传来男人低哑带笑的声音,像午夜柔软又致命的烈酒,慢悠悠地晃进耳朵:

“怎么消息也不回?”

“在忙,没空。”

他像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火药味:“还在生气?”

“你觉得呢?”

“都把我打成那样了,还没出够气?”

“你活该!”

“什么时候回来?”他说,“我想你了。”

陆语婳一瞬间心跳漏了半拍。

该死的,她果然是个花痴。

还没看到脸,仅凭他这张嘴,她就有点不争气地想原谅他。

她把手机拿远了一个手臂的距离,深呼吸两口,才淡淡开口:“明天早上的飞机。”

“航班号发我,我来接你。”

“你有时间?”她语气凉凉,“不用先照顾你的小家庭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即顾瑾衡低声笑了:“什么小家庭?”

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的小家庭,不就是我跟我的宝贝顾太太吗?”

陆语婳又莫名心悸了一下,心里还有气,嘴上却没再怼他了。

过了会儿,她说:“那我待会把航班号发给你。你别让我等。”

想了想,她又补了句:“你要说话算话。”

“好,你早点休息。”顾瑾衡语气温柔。

“嗯。”

挂了电话,陆语婳盯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

这男人太懂她了,三句话就能让她从爆炸边缘后退一步。

可她又隐隐觉得这样不对。

今天头脑超负荷,甩了甩头,还是不想了。

她把手机丢到一边,合眼睡了。

-

卢克这次跟陆语婳一起回国。

航班落地后,两人一起出关,前往到达大厅。

人群熙攘,陆语婳站在人潮中,左右张望。

她昨晚还特意叮嘱他别迟到。

终于,她在人群中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羊绒大衣,身形挺拔,五官俊朗,笑起来温文尔雅。

可惜,不是她要等的那一个。

来接机的不是顾瑾衡。

而是顾家二公子,顾瑾昭。

陆语婳的眼神顿时就暗了下去,连带着刚落地时的疲惫都更沉了几分。

顾瑾昭快步走来,笑着开口:“大嫂,大哥临时有点事,让我来接你。”

陆语婳勉强扯了扯嘴角,声音淡淡的:“谢谢你了。我跟我朋友一起,麻烦也送一下他吧。”

顾瑾昭略显为难:“这……”

卢克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摆摆手说:“没关系,我打车回去就好。”

陆语婳立刻说:“不麻烦,顺路的,一起吧。”

顾瑾昭还想说什么,陆语婳没给他机会:

“或者二弟你先回去,我和我朋友一起走,我打车送他。”

这……好像更尴尬了。

最后卢克还是搭了顺风车。

车里一片安静,顾瑾昭开车,卢克和陆语婳坐在后排。

卢克看着神情恍惚的陆语婳,终于忍不住开口:“婳婳,你那个死鬼老公怎么说话像放屁一样?说好了来接你,结果又放你鸽子。”

他说的是法语,顾瑾昭听不懂。

陆语婳轻轻“嗯”了一声,眼神落在窗外,语气轻飘飘的:“习惯了。他从来不懂‘承诺’这两个字的分量。”

卢克翻了个白眼:“你男人好贱啊。”

陆语婳嘴角动了动,鼻子突然有点酸:“我也很贱。”

卢克一愣:“你干嘛这么说自己?”

陆语婳看着窗外,不答反问:“如果我不贱,又怎么会一次次被他耍得团团转,还不舍得离开?”

她的语气平静,情绪几乎没有起伏,反而让人听着心里发堵。

卢克是陆语婳巴黎高翻的同学,中法混血,跟陆语婳一样,是中英法三语译员。

两人不仅是最佳拍档,也是多年好友。

他看着陆语婳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变成如今小心翼翼,情绪反复的妻子,一点点耗在婚姻里。

他想帮她,却根本帮不上。

卢克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要不,你还是考虑下离婚吧?”

陆语婳:“……”

两人就这么当着顾瑾昭的面,旁若无人地说着顾瑾衡的坏话。

顾瑾昭先把卢克送到家门口。

卢克向两人道谢后离去。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顾瑾昭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温润的伪装如同假面被扯下,他透过后视镜看向陆语婳,眼神阴郁:

“大嫂就这么饥渴?跟我哥才分开几天,就急着勾搭别的男人?”


陆语婳靠着车窗,望着车外霓虹,竭力无视顾瑾昭的冷嘲热讽。

他的恶毒讽刺,她听得太多了,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做不到完全免疫。

顾瑾昭是顾永年的私生子,生母早逝,比顾瑾衡小几个月。

从小混迹在各类场合锤炼心智,手段狠辣,能力出众,是顾瑾衡的得力助手。

他在人前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对上毕恭毕敬,对下亲切随和。

谁能想到,他私底下对自己这个大嫂,会是这么一副刻薄恶毒的嘴脸。

还好,卢克住得离她家不远,她只需要再忍受顾瑾昭几分钟就能解脱。

可没想到,车子拐了个弯,方向一偏,驶上了另一条路。

陆语婳心里一紧:“这不是去桃源别墅的路。”

顾瑾昭慢悠悠地应了一句:“我当然知道。”

“你要开去哪里?”冷意爬上背脊。

“陆语婳,你真以为身边有个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笑意。

陆语婳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胸口微闷。

顾瑾昭那张斯文败类的脸,越看越觉得像心理变态。

她声音绷得紧紧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瑾昭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后视镜里陆语婳明艳绝伦的脸,笑得温和又虚伪:

“就是想跟大嫂聊聊天。”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哎,大嫂别这么冷漠。”顾瑾昭轻叹,“你知道今天大哥为什么没空来接你吗?”

陆语婳知道顾瑾昭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心里升起了浓浓的警觉,偏不接话。

可顾瑾昭就像条缠人的毒蛇,不打算放过她。

“今天亚司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摔破了头。”他停顿了一下,欣赏她脸色变化的每一帧,“所以大哥陪他去医院了。”

陆语婳喉头一紧,心口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

她知道他是在故意激她,但还是忽略不了心里那一阵扎得慌的疼。

“顾家没其他人了吗?你不能去吗?”她尽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静,结果嗓音还是轻轻发抖,“非得他亲自陪?”

顾瑾昭轻笑出声:“谁让亚司最喜欢大舅舅呢?吵着要他抱,有什么办法?孩子嘛,总是黏着最疼他的人。”

陆语婳感觉心好像被卡住了,喘不过气,某种压抑苦闷的情绪再次将她淹没。

顾瑾昭无非就是想告诉她,雷亚司跟顾瑾衡关系亲密。

而她这个妻子,在顾瑾衡心里比不上雷亚司。

她忍不住问顾瑾昭:“我以前的罪过你吗?为什么你要这么针对我?”

顾瑾昭挑了下眉:“大嫂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我找什么原因?”

他轻笑,笑里带着说不尽的恶毒:“也许大嫂就是天生招人讨厌呢?所以大哥才不喜欢你,喜欢惜月啊。”

这些话像一根细针,狠狠刺进陆语婳的耳朵,扎得她头痛欲裂。

她狠狠吸了口气,想把那股被羞辱的委屈压住。

可她压不住。

不得不说,顾瑾昭是真的懂怎么捅人心口。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笑里藏刀,刀刀入骨。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默默把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想看看自己到底还有没有痛觉。

-

陆语婳回到桃源别墅,洗了个澡就倒在床上。

她是真的累了。

飞机上十几个小时,她没睡好。

回来这一通折腾更让她身心俱疲。

可最让她疲惫的,不是身体,是心。

她觉得自己像一颗卡在顾家这台巨大机器里的螺丝钉,咯吱咯吱被磨碎,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运转。

睡意朦胧间,她好像听见了卧室门打开的声音,还有浴室里传来淅沥的水声。

是顾瑾衡回来了。

男人洗完澡,掀开被子,躺了进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熟悉的冷杉木调混着水汽缠绕而来,是她熟悉的味道,却一点也让她安心不下来。

陆语婳猛地用手肘往他胸口撞了一下。

“嘶……”顾瑾衡闷哼一声没松手,反倒更紧地将她困住,语气懒洋洋的,“怎么脾气这么大?”

陆语婳心里有气,本来不想理他,但最终还是没忍住:“你说话不算话。”

“对不起,临时出了点状况。瑾昭来接你也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一样?

但陆语婳什么都没说。

她早该知道的,她的优先级在顾瑾衡那里永远排倒数。

顾瑾衡反而提起了别的:“瑾昭说你跟一个男人一起回来的。”

“他又怎么编排我了?”她没好气。

顾瑾衡没回答,低头含住了她的耳垂,嗓音低哑:“那个男人是谁?”

陆语婳别开头:“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老公。”他语气加重,“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陆语婳坐起身,看着他,笑得挑衅:“他是我外面的哥哥。”

顾瑾衡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哥哥?”

“就像你跟高惜月那种关系。”她故意刺他。

顾瑾衡的脸一下子冷下来:“陆语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她毫不示弱。

“瑾昭说你跟那个男人眉来眼去,我不信,特地给你机会解释,这就是你的解释?”

“哟,你现在知道你跟高惜月那种关系不一般了?”陆语婳逮到机会,立刻反击。

“陆语婳,你又发什么疯?”顾瑾衡朝她吼。

“你要是信我,你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她的情绪彻底爆炸,“顾瑾昭就是个满口谎言的变态。你根本就不了解他的真面目!”

她声音越说越高,胸膛剧烈起伏。

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一颗一颗,脆生生的,砸在他心上。

看到她哭,顾瑾衡怔住,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他见不得她哭,每次她一掉眼泪,他再大的火气也能顷刻被浇灭。

他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行吗?”

“你哪里错了?”

“把你惹哭,就是我错了。”

陆语婳:“……”

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像两人永远都不在一个频道。

她想说——

不是的。

你错在太信顾瑾昭。

你错在跟高惜月走得太近。

你错在总是对我食言。

你错在从来不去了解我在这段婚姻中的挣扎和痛苦。

但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唇就被堵住了。

顾瑾衡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吻了下来。

灼热的气息和湿润的吻意带着强烈的占有欲,一点点将她所有情绪碾碎。

他强势地掠夺着她的呼吸,她整个人被他困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承受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亲昵。

又是一场放纵的激烈缠绵。

也是一场再熟悉不过的妥协。

……

陆语婳虚脱地被顾瑾衡抱在怀里。

男人呼吸均匀,睡得很熟,她却睁着眼,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突然悲哀地发现,两人除了床上这点事,几乎毫无共鸣。

他不会倾听她的心事,也不懂她的委屈。

每次闹矛盾,他就这样哄。

顾瑾衡大概是真的被那句“床头打架床尾和”误导了,以为亲密就能化解一切矛盾。

可每一次亲昵,都是用身体去掩盖灵魂的疏远。


第二天早上。

陆语婳下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佣人林嫂退得很安静。

顾瑾衡翻着手机,语气轻松:“晚上回大宅吃饭,一家人都在。”

她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他放下手机,拿出一个红色金扣的皮质盒子,打开,一条钻石手链躺在里面,光华璀璨。

“这个送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连看都没看一眼:“我不喜欢。”

他愣了愣,凑近些,语调放软:“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陆语婳没压住情绪,开口:“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可你从来不愿给。”

他开始头疼:“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任性,总喜欢逼我做一些莫名其妙的选择?”

“我只是让你跟你的绯闻妹妹保持距离,让你少听你那个变态弟弟的胡言乱语,怎么就任性了?”她的火气又被激起。

他终于失了耐心:“够了!陆语婳,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别再这么口无遮拦?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可以无所顾忌的陆家大小姐吗?”

这句话像是往她脸上扇了一耳光。

她盯着他,目光冷得可怕,缓缓道:“顾瑾衡,你再说一遍?”

顾瑾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语气往回收:“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你要求太多了吗?你总说惜月和瑾昭不好,可他们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你半句不是。”

陆语婳冷不丁来了句:“你知道吗?其实我很讨厌输。可自从我跟你结婚后,我总是输。”

“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你就逼我跟惜月瑾昭划清界限?语婳,你不是小孩子了,别再这么任性了。”

又是说她任性……

陆语婳听到这个评价,嗤笑一声,笑自己。

她知道,顾瑾衡心里有个天平,她只比空气重一点。

一旦天平的另一头放上了顾家人,她就总是被轻视的一方。

作为妻子,她只是想要丈夫的偏爱和信任,居然也会被视作任性不懂事。

“嗯,你说得都对。”她擦了擦嘴角,神情寡淡,“是我太小气了。”

“我在跟你讲道理,”他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跟你吵,你说我不懂事;我不跟你争,你又说我态度有问题。那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一句话,把他噎住了。

这是一个好问题。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这样了?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能拐着弯怼回来。

而不管她说什么,他也永远觉得她是在找茬。

终于,陆语婳打破沉默。

她站起身说:“我约了朋友,先走了。不跟你说了。”

-

阳光斜落在露天咖啡座的白色遮阳伞上。

光线透过树影,打在陆语婳精致漂亮的面颊上。

她捧着咖啡杯,安静地听着身边两个女人聊天。

华永宁突然问陆语婳:“你听说了吗?高惜月的老公雷誉,打算回国发展了。”

陆语婳抿了口咖啡,不感兴趣地回了句:“不知道。”

华永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以后高惜月要常驻国内了,你就不担心吗?”

陆语婳说:“担心有什么用?我担心了她就会回美国吗?”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淡淡的疲倦。

华永宁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我说,会不会是你们杞人忧天了啊?”金珠忍不住开口,“她都结婚有孩子了。”

“那也不妨碍她回个国都要顾瑾衡亲自去接。”华永宁语气轻飘飘。

陆语婳心里一抽。

“哥哥顺路捎上妹妹和外甥,也说得过去吧。”金珠说。

“他们又不是亲兄妹。”华永宁嗤笑,“而且你想想当初高惜月和顾瑾衡结婚的时间,不觉得很巧合吗?”

“哪里巧合了?”金珠的反射弧有点长。

华永宁冷笑:“高惜月刚跟雷誉结婚,顾瑾衡就宣布了跟语婳的婚期,你不觉得很耐人寻味吗?”

陆语婳一直低着头,看似平静。

但握着杯子的手因为用力,指节早已泛白。

华永宁叹口气,犹豫了一下,开口就暴击:“语婳,要不……你考虑下离婚?”

她这个建议也不是乱提的。

她们这些朋友都清楚,陆语婳和顾瑾衡的婚姻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早已暗潮汹涌。

“华永宁,你闭嘴吧!”金珠直接怼过去,“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没听过?”

她说完还拍拍陆语婳的手,语气一派真诚:“语婳,你别听永宁的。顾瑾衡这种金龟婿,必须得牢牢拽住啊。”

“顾家可是稳坐上流圈金字塔尖的东城第一豪门。你可别意气用事。把自己摘出去了再想回来,那可比登天还难。”

陆语婳抬起头,眸色静了片刻,说了句:“真的到了要离婚的地步吗?”

金珠一愣,摸了摸她的头:“你脑子没烧坏吧?”

陆语婳一直都清楚,她和顾瑾衡之间有问题,但以前她从没想过要离婚。

她总觉得那些问题,还没有严重到需要离婚的地步。

可短短两天内,竟然有两个好朋友都劝她离婚。

她突然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得很惨而不自知。

-

晚上,陆语婳和顾瑾衡一起回了顾家大宅。

所有人都到齐了。

顾家老太太叶卓姿神情一如既往冷肃,看谁都不顺眼。

她不喜欢高惜月,也不喜欢陆语婳。

尤其是对陆语婳,她从没掩饰过那份不屑。

陆语婳知道为什么。

三年前,父亲陆亦意外离世,二叔为夺家产赶尽杀绝。

她走投无路之下拿着陆亦跟顾永年曾经的一纸约定求到顾家。

她本意只是想请顾家出手相助,但最后变成了顾瑾衡娶她。

叶卓姿向来骄傲惯了,她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孙子被头猪拱了。

而陆语婳,就是她眼里的那头猪。

为了避开叶卓姿的明枪暗箭,陆语婳和高惜月都躲到了厨房帮衬。

两人见面,没有寒暄,没有笑意,都把对方当成空气。

陆语婳端着餐盘走出来。

客厅里,顾瑾衡坐在沙发上,神情温柔,怀里抱着雷亚司。

男孩正乖巧地坐在他膝头,小手抓着他的衣襟。

两人低声说着什么,笑意像碎光一样从眉眼间流出来。

看着这一幕,陆语婳手指微微发抖。

这盘子太烫了,烫得她指尖都疼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是喜欢孩子的。

她忽然有些冷,像被什么狠狠抽了一鞭。

那为什么,他不想跟她生呢?

是因为她不够好吗?

还是说,他只喜欢高惜月的孩子?


一家人在餐厅落座。

高惜月伸手去抱雷亚司:“亚司,乖,到妈妈这边来坐。”

小男孩躲进顾瑾衡怀里,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衬衫,声音稚嫩却固执:“不要,我要跟大舅舅坐。”

高惜月笑容温柔,耐心劝着:“舅舅要吃饭,妈妈抱你。”

“我就要跟大舅舅一起!”小孩的情绪渐渐上扬,嘴巴一撇,像随时要哭出来。

客厅里一瞬沉默。

顾瑾昭语气半真半玩笑:“大嫂,要不你坐那边吧?”

他说着指了指离顾瑾衡最远的那个座位。

顾瑾衡说:“我让亚司坐我腿上,语婳还是坐我身边。”

叶卓姿不咸不淡出声:“吃饭还抱着孩子,成什么体统?规矩一点,该坐哪儿就坐哪儿。”

说完,她目光淡淡扫过雷亚司,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雷亚司扁着嘴,眼圈一红。

小孩模样精致,头上还贴着创可贴,像个瓷娃娃似的,惹人怜惜。

除了叶卓姿,在场没人真舍得责怪他。

顾瑾昭又带起了节奏:“大嫂,要不你就大人大量,先让亚司坐着吧。”

婆婆楚妍也语气温和地说:“亚司伤还没好透呢,今晚就让他高兴高兴吧。”

所有的声音像柔软的羽毛,一根根往陆语婳心口压。

她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默默走向顾瑾昭指的那个位置。

反正顾瑾衡要的,从来不是她在他身边,而是她的体面、她的识趣、她的退让。

也好。

反正已经离了心,坐不坐他身边又有什么区别呢?

餐桌上,气氛并不轻松。

叶卓姿盯着陆语婳,终于还是没忍住:“你这么大人了,一跟瑾衡吵架,就跑国外去。能不能别那么任性?”

陆语婳喝了一口汤,声音平平:“那是我的工作,不是任性。”

“我们家是没给你钱花吗?”叶卓姿语气不满。

顾瑾衡抬了下眼皮,慢悠悠说:“奶奶,那可是两小时一万美元的工作呢。”

话音刚落,陆语婳目光狠狠剜了他一眼。

顾瑾衡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靠在椅背上,神色闲散地看着她。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叶卓姿哼笑,“才这点钱,你就扔下我孙子一个人跑到美国去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了追你,推掉了多少工作?一天损失了多少?”

陆语婳说:“他去美国又不是为了我,这个锅我不背。”

顾瑾衡眉梢一挑:“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去找你的?”

陆语婳冷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还特意看了一眼雷亚司。

空气像突然结了冰。

顾瑾衡脸色变了,语气瞬间带上了火:“陆语婳,你别随便给我扣帽子。”

陆语婳毫不退让:“那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回国?”

顾瑾衡刚想开口……

“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叶卓姿打断两人,看着陆语婳,语气冷厉,“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爸到底是怎么教你规矩的?”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陆语婳手中那双筷子被她握得死紧,指节泛白。

她脸色没有变,但眼底明显压着某种愈演愈烈的东西。

顾永年赶紧打圆场:“妈,难得一家人团聚,别说了,吃饭吧。”

叶卓姿冷哼:“你以为我愿意说?还不是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她看向陆语婳,语气锋利:“你该好好反省自己。瑾衡愿意娶你,是你几生修来的福气,你还三天两头跟他闹,我真替他委屈。”

这些年,老太太总是一有机会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陆语婳,顾瑾衡有多委屈。

顾瑾衡还不知死活地在边上接话:“可不是吗?天天摆脸色给我看,难伺候得很。”

陆语婳以前一直忍着,但今天,她突然不想忍了。

她直视顾瑾衡:“如果你觉得委屈,那我们离婚。”

话落,满座皆惊,所有人都看向她。

陆语婳望着众人的脸,或震惊、或不解、或责怪。

这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陆语婳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是什么心情。

也许只是一时冲动,亦或是麻木和断了期待后最真实的反应。

叶卓姿语气骤然拔高:“陆语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瑾衡沉了脸,声音冷了几分:“陆语婳,任性也要分场合。”

楚妍轻声劝道:“语婳,别一时冲动。小夫妻闹矛盾,哪能动不动就提离婚?”

顾瑾昭也不忘踩一脚:“大嫂,奶奶也是好心,你看你,总是误解别人的好意。”

陆语婳战略性闭嘴了。

她知道自己没能力孤身一人舌战群儒。

不想继续浪费力气。

叶卓姿冷冷看了她一眼,扔下一句:“不知所谓。”

陆语婳静静低下头,机械地继续吃饭。

索然无味。

……

如坐针毡的一顿饭终于结束。

陆语婳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只觉得一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是真的累了,只想早点回家,一个人待着,哪怕沉默发呆也是一种喘息。

但雷亚司还缠着顾瑾衡,软着嗓子奶声奶气说:“大舅舅,再陪我玩一会好不好?”

顾瑾衡揉了揉雷亚司的头发:“好,大舅舅再陪你玩一会儿。”

陆语婳没有说话,却能预见接下来的发展。

陪雷亚司玩好,自然就是送他们母子回家。

而她,又会像个多余的外人一样被留在原地。

她不想再继续做那个被分配情绪的人了。

“我自己打车回去。”语气已经平淡得近乎冷漠。

顾瑾衡皱眉:“你一个人打车不安全,我陪完亚司就跟你一起走。”

陆语婳不说话。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信吗?

顾瑾昭忽然插嘴,笑得一脸体贴:“要不我送大嫂吧,正好顺路。”

“不用了。”陆语婳语气一下子硬了。

她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单独跟顾瑾昭这个变态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待超过一秒钟。

但顾瑾衡偏偏像没听见她的拒绝:“那让瑾昭送你吧,省得你等车了,而且更安全。”

安全你妈,陆语婳在心里骂。

陆语婳:“我说了不用了。”

顾瑾昭:“大嫂,大哥也是关心你,你就听他的吧。”

他的声音就像恶魔的耳语。

陆语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有什么东西正拽着她仅剩的一点耐心往崩溃的边缘逼近。

顾瑾衡却还在说:“别闹脾气了,今天家里的司机也都不在,就让瑾昭送你吧。”

她猛地抬头,瞳孔涌上一层湿意,终于崩溃了。

“我说了不用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声音像是压抑许久后的一次爆炸,带着撕裂情绪的尖锐,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一齐震住。

雷亚司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愣,随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边哭边往顾瑾衡怀里钻。

顾瑾衡脸瞬间冷了下来:“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又是让她控制情绪。

顾瑾衡只知道照顾别人的情绪,那她的情绪又有谁来照顾?

顾瑾昭则一脸受伤:“大嫂,我真不知道我哪句话惹到你了。”

叶卓姿更是火冒三丈,指着她鼻子骂:“你在我们家大呼小叫什么?!你的家教呢?到底是没爸没妈的孩子!”

“奶奶!”顾瑾衡意识到不妙,沉声打断。

“妈,你别说了。”顾永年也开口,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

叶卓姿冷哼一声,脸色铁青,甩手离去。

陆语婳站在那里,脸色苍白,手指不自觉地蜷紧。

她真的不懂,她只是想一个人打车回家,怎么就这么难了?

为什么在这个家,哪怕最小的选择,最后也会变成她的错?

她还没来得及缓过神,顾瑾昭又踩她神经痛点:“大嫂,你别多想,大哥只是喜欢小孩子,你就别跟小孩计较了。”

这话说的……不仅内涵她小气,还直往她肺管子上戳。

陆语婳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顾瑾昭这个超级大傻叉计较。

回应他,只会拉低自己的档次。

她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出了顾家大宅。

夜风扑面,冷得她眼睛有点干涩。

她站在路边等车,车灯从眼前不断划过,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那个熟悉的身影,并没有追出来。

哪怕她崩溃大吼,哪怕她泪光浮现,哪怕她被叶卓姿羞辱,他也依然无动于衷。

好像从头到尾,她都不重要。

车到了,她坐进后座,终于没忍住,咬着手哭了出来。

她不懂,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陆语婳没有回头,自然也没看到那道匆匆追出顾家大门的身影。

顾瑾衡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雷亚司哄好,没多想,抓起车钥匙往外走。

他想把她追回来。

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坐在车里的陆语婳掏出手机,敲下一句话,甩进了“三朵金花”群:出来喝酒。

几秒钟后,金珠的回复就跳了出来:不行啊,今晚要陪金主爸爸。

华永宁:我在赶一份计划书,今晚要通宵,不好意思哈。

陆语婳盯着手机看了几秒,脑中搜索了一下自己为数不多的密友,最后把卢克叫了出来。

-

“夜色无边”酒吧。

迷离的灯光在她眼前晃成一团团斑驳的漆黑。

陆语婳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

喉咙火辣,心却冷得像冰窖。

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叶卓姿的话还带着余威,一寸寸凌迟着她的心。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爸爸了——那个与她全部幸福过往一起,被她小心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人。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拉出来,狠狠鞭了一遍。

她的爸爸,是她的太阳,是她所有自信,勇气和快乐的来源。

曾经的她,明媚得不可一世,笃信只要有爸爸,人生就已圆满。

直到三年前那场毫无预兆的离别。

心跳停止,生命戛然而止,她的世界顷刻崩塌。

自那之后,她学会了独自咽下哭声,独自熬过黑夜和困苦。

她说不怕,其实怕得要命。

爱她的人没了,从此她便要一个人过一生。

是顾家把她从二叔步步紧逼的绝境中救了出来。

顾瑾衡突然开口说要娶她,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她曾以为,他会是那个代替爸爸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人。

可渐渐地她明白,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像爸爸那样一心一意,毫无保留地爱她。

她把余生所有的爱都给了顾瑾衡,却不得不跟高惜月、雷亚司分享他的温柔。

她最近时常想,如果那年高惜月没有结婚,他还会不会回头看她?

是不是因为不甘,因为没能得到真正的心上人,所以才选了她,一个最省事的替代品。

她曾努力说服自己别多想,可人怎能不多想?

所有人都知道高惜月苦恋顾瑾衡多年。

却没人知道她比高惜月更早动心,只是她一直隐藏得很好。

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藏得太深。

如果她早一点说出口,是不是他眼里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她只是被命运推搡到他身边的棋子,是一场婚姻里的意外,是他心灰意冷时做出的妥协。

她想,或许她真的再也不会幸福了。

爸爸离开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幸福也一并消散了。

余下的人生,只是勉强维持呼吸罢了。

没人问她痛不痛,没人关心她撑得有多辛苦。

她坐在人群中,周围喧闹嘈杂,心却空得像荒野。

明明身边人声鼎沸,她却从未像此刻这样,孤独得快要溺死。

卢克坐在她旁边,急得不行:“婳婳,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陆语婳像是没听见,抬头问他:“你说,我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

卢克急了:“瞎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这么想?”

陆语婳眼里闪着酒意,混着一层湿意,仿佛再轻轻一碰,就会碎成一地琉璃。

她又开始自言自语:“我一定是天煞孤星,注定孑然一身。”

手机屏幕不停亮起,一通通电话接连打进来,是顾瑾衡。

她全部点了拒接。

最终卢克实在没辙,替她接了一个:“她喝多了……你要来接她吗?”

不到二十分钟,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酒吧。

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冷冽肃杀,他一眼就看到了陆语婳。

这姑娘东倒西歪地靠在其他男人身上,整张脸醉得泛红,嘴里还喃喃着什么。

刚靠近,她忽然像感应到什么似的,扑过去。

结果整个人软趴趴滑到地上,抱住他的腿。

“顾瑾衡……你个混蛋!”

她靠在地上,眼泪鼻涕一把抓骂着他,却又舍不得真的松手。

顾瑾衡眉头跳了跳,低头去扶她。

卢克觉得他们夫妻的事,自己应该少管。

但最终没忍住,说了句:“你应该关心一下婳婳的精神状态,她在你们家,过得很压抑。”

顾瑾衡冷冷看他一眼:“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话?”

卢克挺起胸膛,自豪无比:“好朋友。”

顾瑾衡嗤笑一声,不屑一顾,抱起陆语婳,转身就走。

卢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骂了一句:“贱男人。”


车门被拉开,顾瑾衡将陆语婳塞进副驾驶的位置,正要转身上车。

结果没成功。

陆语婳双手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死死不放。

“放开。”他低声道。

她没回应,反倒搂得更紧了些,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顾瑾衡就这么被她扯着,整个人弯在车门边,进退不得,腰快断了。

他咬牙:“陆语婳,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轻哼一声,头往他肩窝蹭了蹭,嘴里含糊不清地骂了句:“顾瑾衡,渣男。”

顾瑾衡:“……还有什么想骂的?”

陆语婳:“王八蛋!狗男人!”

顾瑾衡认命地叹了口气,最后把她重新抱起来,一起进了后座,然后掏出手机叫了代驾。

被她搂着,他脑袋贴着她发顶,只觉一阵阵酒香混着委屈的气息,钻进他心里。

黑色宾利跟夜色融为一体,平稳前行。

陆语婳坐在顾瑾衡腿上,他掌心贴着她腰侧,隔着一层薄布,都能感受到她的发颤。

她醉眼迷蒙,脸颊泛红,嘴里还骂骂咧咧。

男人低头看她,眼神里透出几分意味不明的温柔。

他明知跟醉鬼是无法交流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骂我是渣男?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

他声音很轻,几乎是试探。

陆语婳本来只是低声嘟囔,听见这话忽然情绪爆发,猛地拔高声音,边哭边喊:

“假的,都是假的!顾瑾衡,你骗婚!你诈骗!你就是个骗子!”

她喊得撕心裂肺,整个人扑到他怀里,泪水蹭得他胸口一片湿。

前座司机一哆嗦,车身都晃了一下。

顾瑾衡,不就是那个谁吗?

好家伙!东城第一贵公子居然是个骗婚的渣男?!

顾瑾衡立刻捂住陆语婳的嘴,然后升起隔音挡板。

“你这张嘴有时候真是能气死人。”他语气低哑,带着点无奈的宠溺。

“为什么说我骗婚?”他低头贴近她的额头,“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虽然但是,醉了的陆语婳还是比清醒状态下的她更好沟通。

至少有问必答。

陆语婳睫毛一颤,又委屈又愤怒,眼泪啪嗒掉下来:“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娶你?谁告诉你的?”

她声音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我就是知道!你爱的是高惜月,你是因为她结婚了才娶我……你还爱屋及乌,连她的儿子你都爱,你……”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他堵住了。

突如其来的吻带着惩戒,几乎不容她拒绝。

顾瑾衡捧着她的脸,像是想用这个吻堵住她所有的自我怀疑与委屈。

她挣扎,可他按住她的腰,低声在她唇边说:“谁告诉你醉了就能胡说八道了?”

她的唇被他咬得发麻,脑子被酒精蒸腾得一片空白,所有理智被熔断。

她跟随本能攀上他的脖子,和他贴得更近。

他们在车里热吻,唇齿交缠,情绪翻涌。

直到车停下,顾瑾衡才松开她,指腹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抱她下车。

回到家,顾瑾衡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

先脱了她身上的外套,又拧了热毛巾替她擦脸、擦手,动作细致温柔。

她衣襟半敞,他眉心一跳,犹豫片刻,还是克制住冲动,替她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做完这些,他在床边坐了很久,指尖轻轻顺着她的发丝滑落,眼神里满是宠溺。

“真会折腾人。”他低声喃喃,“晚安,宝贝。”

他掀开被子,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

清晨的阳光洒进卧室。

陆语婳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涨涨的,嗓子也有些干。

一睁眼就看到一道人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男人只围了一条白色浴巾,水珠顺着他俊美矜贵的脸庞滑落,滑过优越的下颌线,沿着精瘦紧实的腰腹一路流下。

肌肉线条如雕刻般立体,性感中带着禁欲的诱惑。

陆语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忙扭过头去,连耳根都染了颜色。

顾瑾衡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带笑地走到床边。

俯身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声音低哑又温柔:“以后不许再喝那么多酒了。”

她咬唇:“我……昨晚有没有失态?”

“你说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心虚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我做了什么?”

顾瑾衡慢条斯理坐下:“你非礼我,还逼我就范。”

“不可能!你说反了吧?”她羞愤反驳,声音都高了几度。

“昨天代驾的司机可以作证。”他淡定地说,“不信你去问他。”

陆语婳闭了闭眼,她又不是神经病,谁会去问司机这种不要脸的问题。

她赌气不说话。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大掌将她轻松拽进怀里。

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以后,‘离婚’这种玩笑不要再开。”

“我是认真的。”

“那以后不许再开这种认真的玩笑。”

陆语婳:“……”

他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还有,‘离婚’这两个字,也不许再说。”

嗓音低哑,像温柔的风,吹进心里。

陆语婳没说什么,只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声音轻轻的:“那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吗?”

顾瑾衡握住她的手,沉了口气说:“之前忽略了你,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抽更多时间陪你,好不好?”

“那你以后可以只陪我吗?”她看着他,眸光清澈,“眼里心里,都只有我?”

顾瑾衡一顿,神色变得郑重:“我也有家人的。”

“那就除了爸爸妈妈和奶奶,”陆语婳盯着他的眼睛,“你心里只能有我,你做得到吗?”

顾瑾衡的喉结动了动,不知该不该开口。

他知道,一旦说了那个名字,好不容易捂热的气氛,怕是又要一秒跌进冰窖。

陆语婳却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她自顾自说:“她有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不需要你这个哥哥。”

“所以你的意思是,”顾瑾衡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压抑,“我以后的家人,只能是爸爸,妈妈,奶奶和你?”

“还有我们的孩子。”


“你有孩子了?”他皱眉。

这嫌弃的表情,就像一盆冰水,把陆语婳从头浇到底,她整个人一下清醒得发冷。

“没有。我只是打个比方。”陆语婳试探他,“你好像不太希望我有孩子?”

“你现在的状态……还不适合要孩子。”他说得很小心,但依然像刀子一样,剐在她心上。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讽刺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转行当医生了?你比我还清楚我适不适合?”

“你就当我还没做好当爸爸的准备。”他说。

沉默蔓延了一会儿,陆语婳突然转移话题:“亚司不是有自己的爸爸吗?为什么那么黏你?”

顾瑾衡一愣:“我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喜欢替别人养儿子?”

他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语婳神情淡淡的,也不看他,“只是觉得你挺喜欢亚司的。我有时候真怀疑,他不是你外甥,而是你儿子。”

“陆语婳!”顾瑾衡猛地站起身,“你有完没完?”

她没理他,突然又转了个话题:“你三年前为什么娶我?”

“想娶就娶了,有什么为什么的?”

“那你为什么想娶?”

“你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吗?”他语气里已经带着明显的不耐。

“高惜月陪你一次,你给她多少钱?”

顾瑾衡被她神出鬼没的问题搞晕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我陪你两个小时,你说给我十万,”陆语婳自嘲地笑了笑,“那她呢?她陪了你这么多年,你每次给她多少?”

顾瑾衡终于被逼到暴怒边缘,脖颈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吼道:“陆语婳,你是不是疯了?”

“你为什么总有本事把所有事情搞得一团糟?”他咆哮,眼里写满压抑与怒火,“你能不能别整天没事找事?你除了诋毁我的弟弟妹妹,还会干什么?能不能找点有意义的事做!”

“我做的事怎么就没意义了?!”陆语婳也崩了,眼眶通红,怒气被情绪催化得彻底爆发,“是你自己眼瞎,还不让我说实话了?”

“我再说最后一遍!”顾瑾衡怒吼,“我跟惜月之间没你想得那么龌龊!她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他吼完就猛地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房门被他狠狠甩上,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巨响,宣告着这场谈话彻底崩塌。

陆语婳坐在床上,眼泪一颗接一颗滚落。

她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一个温柔的早晨,就这么被她砸得粉碎。

可是她为什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呢?

-

花园里,阳光照得草地泛起一片温热。

陆语婳窝在藤椅里,神情仍陷在早上的争执中。

“我是不是太较真了?”她垂着头,无精打采,“他早上态度其实已经软下来了,是我……又搞砸了。”

金珠和华永宁坐在她对面,皱着眉头看她。

“我是不是该退一步,睁只眼闭只眼?”陆语婳继续道。

“凭什么委屈自己?”华永宁傲慢开口,“你好歹也是陆家大小姐。”

“她早就不是大小姐了。”金珠说,“人要学会向生活妥协。”

陆语婳心一疼,果然闺蜜都是用来扎心的。

“语婳又不是没本事。”华永宁说,“自己赚钱也能过得体面,为什么要做别人爱情里的看客?”

“赚得再多,也还是工薪阶级。”金珠说,“哪能跟顾家少奶奶比?”

金珠是陆家司机的女儿,原生家庭复杂,她喜欢走捷径,也习惯向现实低头。

而华永宁是华氏集团的独生女,从小众星捧月,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

“所以?”华永宁反问。

“只要他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金珠说。

“呵,”华永宁冷哼一声,“就算他真犯了原则性错误,你也会帮着他说话吧?”

金珠支支吾吾:“这不是还没犯嘛……”

“睡着自己的老婆,想着别的女人,这不算犯?”

“这都是你的猜测好吧?”金珠撇嘴,“而且,想想又不犯法。男人嘛……脑子里有点回忆也正常。”

华永宁气笑了,干脆别开脸不再理她。

两个女人的分歧,不止是观点。

还有那些从骨子里就不一样的东西——成长环境,社会地位,甚至是对婚姻的底线。

陆语婳听着她们吵,不置一词。

她曾以为只要她够爱顾瑾衡,这段关系就会慢慢朝她期望的模样靠近。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气量,也低估了高惜月的影响力。

“与其最后闹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华永宁又开始劝离,“不如好聚好散。”

陆语婳睫毛轻颤了一下:“……会那么糟糕吗?”

“现在的顾瑾衡,”华永宁看她一眼,“应该觉得你这个顾太太很碍眼吧?只要你在,他就永远没办法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

这话像一把刀,尖锐却精准地刺进了陆语婳的心里。

“你怎么说话的?”金珠瞪了她一眼,“顾瑾衡什么时候说过高惜月是他心爱的女人了?”

“还用说吗?”华永宁毫不退让,“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语婳才跟他几年?”

金珠嗤之以鼻:“感情深早就娶了,还会看着她嫁作他人妇?”

华永宁:“也许是因为现实的考量呢?”

金珠:“狗屁的现实考量,你别给高惜月脸上贴金了。”

两人继续争论,唇枪舌剑,谁也说服不了谁。

陆语婳没有插话。

她靠在椅背上,仰头看了一眼被阳光晃白的天空,心里有种说不清的钝痛。

-

自那天早上不欢而散后,顾瑾衡已经三天没回桃源别墅了。

陆语婳也没主动联系他,两人像是默契地冷战着,彼此消失在对方的生活中。

雷誉回国了。

陆语婳接了个工作,担任某大型金融论坛的中英交传译员。

论坛规模盛大,雷誉与顾瑾衡皆为特邀嘉宾。

雷誉主动约她见面,想提前做些交流,陆语婳欣然接受。

两人约在一家会员制私人会所,坐落在市区边缘的半山腰,隐秘清幽。

会所内里古木雕花,小桥流水,绿植错落,整个空间透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沉静与格调。

雷誉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袭剪裁合身的深灰色西装,整个人低调内敛。

他五官本就柔和,再加上一双沉静的眼睛,举手投足都透着“教养”二字。

他和顾瑾衡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公开场合没有那种让人招架不住的矜贵冷傲,私下里也没有那副吊儿郎当的混球样。

雷誉像是一块温润的玉。

举止有度,话语克制,一看就是好脾气。

两人把流程,专业术语,常规问题沟通了一番,很快完成正事。

气氛一松下来,雷誉却忽然轻声问了一句:“惜月她……有对你造成困扰吗?”


陆语婳一愣,随即坦然道:“一直都有吧。”

“我很爱她,”他轻声说,“但她不爱我。我们之间一直都是……相敬如宾。”

他说这句话时看着窗外,神情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陆语婳没出声,只是静静看着他。

雷誉转头看向陆语婳,眼底藏着痛:“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其实都是多余的人吗?”

陆语婳怔住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拧开她心底最深的悲哀。

她感同身受,为雷誉,也为自己。

沉默了一瞬,她迟疑开口:“我有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雷誉嘴角扯出一个清淡的笑,“我曾想过和惜月离婚。”

“那为什么没离?”

雷誉垂下眼帘:“因为亚司。如果离婚,你觉得顾瑾衡会不会帮着惜月来跟我争孩子的抚养权?”

“如果顾瑾衡介入了,我的赢面会降低很多。我不想冒这个险。”

陆语婳没有接话。

空气变得沉重,她感到这个话题像压在胸口的一块石头,沉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

顾瑾衡今天终于回家了。

陆语婳却一整天都心情低落。

雷誉的话像带着倒刺的针,扎进她的心里,拔不出来,越想越疼。

晚上见到顾瑾衡,她也没什么力气说话。

餐桌上,顾瑾衡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若无其事替她夹菜,带着温柔的宠溺。

陆语婳低头默默吃着,偶尔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只淡淡说一句:“谢谢。”

顾瑾衡挑了挑眉,嘴角一撇:“谢什么,谢我英俊潇洒?”

……有病。

她没理会,只垂下眼帘,继续吃饭。

饭后,她靠在阳台上看星星。

天很清,星光明亮,远处灯火倒映在云层里,有点似真似幻的味道。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男人像只豹子似的靠了上来,从背后将她抱住。

薄唇贴着她耳侧,声音又低又懒:“听林嫂说,你那天哭了?”

陆语婳觉得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没哭,她看错了。”

他把头搁在她肩窝,语气含笑:“别嘴硬了。那天是我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她转过身推了他一下,语气淡淡的:“你又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顾瑾衡却不松手,眼神有点散漫,又不失认真:“明天我休一天假,陪你出去散散心?”

她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不用陪你的小家庭吗”。

但转念一想,雷誉已经回国了,顾瑾衡这个“编外人员”,大概也没什么参与的必要了。

她忽然想起了华永宁的话。

心口一闷,开口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很碍眼?”

顾瑾衡抵着她的额头,无奈叹了口气:“你又是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我永远不会觉得你碍眼。”

陆语婳又问:“那你会觉得我是个多余的人吗?”

他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顾瑾衡也不多问,忽然一弯腰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怪不得最近都变秃头了。”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变秃头?”她急了。

男人迈开长腿,把她抱进卧室,丢在柔软的大床上,俯身看着她:“你到底答不答应,明天跟我出去?”

陆语婳其实没什么心情。

从美国回来后,她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对,她再一次被某种负面情绪绑架了,怎么都逃不出来。

可眼下顾瑾衡亲自低头邀她出门,她总归不至于冷着脸拒绝。

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顾瑾衡见她答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凑过来亲她:“那你要不要给点奖励,比如……”

“我今天有点累了。”她毫不犹豫拒绝。

顾瑾衡微微顿住,有些遗憾。

但他也没想逼迫她,只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那早点休息吧,晚安。”

灯熄了。

她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片刻后,男人伸手从后面将她搂进怀里。

她没有挣开,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那双手温柔而小心地包裹住她。

第二天一早。

顾瑾衡穿着一身轻便的运动装,眉目含笑看着她:“大小姐,出发吧。”

陆语婳点头。

两人决定去郊外的青云山徒步,然后在山顶看完日落回家。

她原以为,今天会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短暂喘息。

结果刚走到山脚下,命运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舅舅!”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雷亚司哒哒地跑过来,一把抱住顾瑾衡的腿。

陆语婳觉得他那样子,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

顾瑾衡低头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亚司,你怎么在这里?”

“爸爸妈妈说今天带我来爬山,”雷亚司仰起头,奶声奶气说,“舅舅,我们一起,好不好?”

雷誉跟在后头,微笑着朝他们点头:“亚司,舅舅要陪舅妈,你跟着爸爸妈妈一起。”

“我不。”雷亚司拽着顾瑾衡的手不放,“我要舅舅抱。”

雷誉忙说:“爸爸抱你也一样的。”

气氛瞬间微妙。

除了雷亚司,所有大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里。

陆语婳站在一旁,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却像被人拿针狠狠扎了一下。

还好顾瑾衡还是要脸的,没在人家亲爸面前伸手抱人家儿子。

陆语婳偏头问雷誉:“你们打算走哪条路线?”

“西边那条。”雷誉说,“最平缓,适合小孩子。”

陆语婳看向顾瑾衡:“我们走东边那条吧,我以前没走过,想看看不同的风景。”

顾瑾衡说:“东边那条比西边长一倍,还陡,你要真走那边,日落肯定赶不上了,到时下山也是个问题,还是西边吧。”

“哦。”

她没再多说什么。

结果,一场原本属于他们的两人行,又变成了五人组团游。

青云山的风景很美。

山间薄雾缭绕,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仿佛连空气都带着温柔的暖意。

但陆语婳却无心欣赏。

她和顾瑾衡之间的气氛,总会被时不时闯入的雷亚司打破。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心头莫名烦闷,像是被一层沉重的雾压着喘不过气。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听新闻。

路过一个小亭子时,陆语婳停下脚步,对顾瑾衡说:“我累了,想坐一会儿。”

顾瑾衡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走不动了?要不要我抱你?”

陆语婳觉得他有病,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要点脸?”

话音刚落,没眼力见的小孩又蹦蹦跳跳跑来了,一把拉住顾瑾衡的手臂:“舅舅,我们快走嘛,前面有吊桥!”

陆语婳说:“你们先走吧,我休息下,待会儿赶上来。”

可她心里很清楚,她不会再往前走了。

她不想再勉强自己去迎合别人的情绪。

就在这时,陆语婳看到了往回走的雷誉。


雷誉说公司临时出了点事,需要马上回去处理。

陆语婳忙问雷誉:“能不能搭你的车一起?我也有点累了,想回家。”

顾瑾衡盯着她,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

他似乎在犹豫,像是正权衡某种无形的秩序与责任,片刻后,他说:“我陪你回去。”

她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陆语婳以为他会留下,陪着高惜月和雷亚司,毕竟在顾瑾衡那里,她的重要性远不如他们。

可这一次,他却选择了她。

“嗯。”陆语婳心里隐隐高兴。

高惜月对雷亚司说:“亚司,我们也回去吧。”

“不是说要到山顶看风景吗?”雷亚司有点不乐意。

高惜月弯下腰,声音温柔:“我们下次再来。”

雷亚司不听,紧紧拉着顾瑾衡的手不放,小脸皱巴巴:

“舅舅别走,留下来陪我和妈妈,好不好?”

顾瑾衡蹲下去,摸了摸他头发:“今天不行,舅舅不放心舅妈一个人回家。”

“可我也不想你走……”

“亚司是男子汉了吧?男子汉不能太粘人。改天舅舅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孩子不甘心地点头,却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

于是一行人各回各家,最终没有登顶。

顾瑾衡牵着陆语婳朝远处的黑色库里南走去。

林间风声穿过耳边,吹得枝叶沙沙作响。

他忽然开口,语调懒散,听不出情绪:“这下你满意了吧?”

陆语婳一愣:“你说什么?”

顾瑾衡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带着点讥讽:

“你故意说累了要回去,不就是想让我在你和惜月之间做选择吗?现在我选了你,总该满意了吧?”

陆语婳感觉胸口的无名火又涌上来了:“你冤枉我,我根本没这么想过!”

“是吗?”两人已经走到车边,顾瑾衡懒懒散散靠着车门,笑得讽刺,“从亚司拉着我们一起走开始,你就没笑过。”

陆语婳有点绷不住了,眼圈泛红,她最近情绪似乎总是一点就炸。

“我该笑吗?你跟我说,今天是我们两人世界,结果却变成了我和雷誉陪你们一家三口看风景。”

“什么我们一家三口?”顾瑾衡低吼,“陆语婳,你说话能不能过下脑子?”

陆语婳不想过脑子,过了脑子再说话,内耗的就是她自己。

她的声音哽咽而激烈:“顾瑾衡,你能不能哪怕一次,遵守你对我的承诺?让我觉得……我在你心里是重要的……让我感受到你是在乎我的?”

她的泪终于没忍住,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他心上。

顾瑾衡呼吸一顿,指节蜷了蜷,半晌道:“我以为我对你已经够好了。”

“我曾经也是这么以为的。”陆语婳红着眼看他,“你去美国找我,我很开心。可最后你只是跟我睡了一觉,然后扔下我,带着高惜月母子回国。”

“你说你来机场接我,我满怀期待,结果你为了亚司让我希望再次落空。今天你说跟我一起过二人世界,可最后又变成这样。”

顾瑾衡沉默了,单从结果来看,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事实摆在面前,他发现自己哪怕想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

陆语婳吸了口气,声音几近破碎:“我不知道你对他们到底什么感觉,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但你一直这样没有边界感,我真的很难不去多想。”

顾瑾衡看着她哭,眉头紧拧,嗓音沙哑:“那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

陆语婳低头擦眼泪:“我不知道。”

她想让顾瑾衡远离高惜月母子,但他只会觉得她无理取闹。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

情绪被一点点耗空,每次开口,不是指责就是争吵。

她控制不住,只有闭嘴,才不会吵架。

陆语婳泣不成声,情绪一层层崩塌,一发不可收拾。

顾瑾衡看着她那样,眼底的怒意慢慢褪了下去。

他抿了抿唇,终是上前一步,把她揽进怀里。

手掌覆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语气放软了不少:“好了,别哭了,是我说话过分了。”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春日拂过草叶的风,疏懒里透着一丝委顿的温柔。

陆语婳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但心底的黑洞又扩大了一圈。

她太熟悉这个循环了,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看到她哭了就会心软,会哄她几句,会抱抱她、亲亲她,然后呢?

然后下一次,还是继续伤害她。

知错,却从不改。

回去路上,车厢内死寂无声。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家。

-

晚上,陆语婳做了个梦。

十岁那年,朋友的生日宴。

她穿了一条米白色蕾丝连衣裙,梳着公主头,戴着珍珠发饰,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她不小心迷了路,走到花园深处。

天色渐暗,她一脚踩空,跌进了池塘。

水冰冷刺骨,湿透的裙子像藤蔓般缠住她,她举步艰难,站在池塘里大哭。

然后,顾瑾衡出现了。

那年他十三岁,已经好看得让人心悸。

他没多说一句废话,脱掉西装外套,直接跳下水将她捞了出来。

她冻得瑟瑟发抖,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又蹲下身替她拧头发。

指尖穿梭在她湿漉漉的长发间,动作很轻,一点点抚平了她的恐惧。

接着,他带她去换了衣服,还给她拿了不少好吃的。

从那天开始,她就一直缠着爸爸,说想再见“那个哥哥”。

顾瑾衡也从不嫌她烦,每次都带她一起玩。

那时候,她是他们那个圈子里唯一的女孩。

她漂亮又活泼,被所有人宠着,在他的世界里如鱼得水。

可梦境忽然转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高惜月出现之后。

高惜月和她同龄,柔美动人,楚楚可怜,像一只会撒娇的猫,轻轻一靠就能获得所有人的目光。

她总是生病,总是哭,总是需要保护。

于是大家都开始围着她转。

包括顾瑾衡。

再后来,陆语婳去了法国,她和顾瑾衡之间的联系变得更稀薄。

她再也不是那个被人宠着的小公主了。

梦境再次变化。

她梦见了他们结婚的那一天。

她穿着婚纱,裙摆曳地,透过轻纱,她看见顾瑾衡站在红毯尽头,修长挺拔,看着她的眼神自带深情。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他的妻子。

那一刻,她心跳如鼓,所有的委屈、遗憾与爱意全都化作满心的欢喜和期待。

她以为那是一个新的开始。

可梦还没做完,心就开始疼了。

陆语婳醒来的时候,眼角挂着湿意,视线模糊了一瞬,才看清身旁的人。

顾瑾衡正侧身抱着她,低头轻声哄着:“你是水做的吗?怎么睡个觉也能哭得这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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