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璃锦月的其他类型小说《闭眼再嫁恶霸侯爷,他却宠我上瘾沈璃锦月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清沚菡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木棍砸在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疼入骨髓。血从她身下蔓延开出一朵诡丽的花。“啊……”沈璃低呼一声,猛然睁开眼。夜风寒凉,吹得她打了个哆嗦。锦月从外面钻进马车,搓着手道:“夫人,马车坏了,车夫说修不好。咱们今儿怕是得走回寺里去,等明儿一早让人修了马车再回。”沈璃双目瞪圆地看着明明已经过世数载的锦月。她……这是重生了?“夫人?”沈璃回过神,一把抓住锦月的手:“今天是何日?”“明德七年三月初八,夫人怎么了?”锦月紧张地伸手去探沈璃额间的温度。明德七年三月初八。沈璃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竟然真的重生了,回到嫁给吴惟成第四年,回到她的孩子念哥儿痴傻之前。就是这一夜,她被婆母吴老夫人诓去寺中祈福,回程途中马车损坏耽搁了一晚,回到府中才知,念哥儿整晚高...
《闭眼再嫁恶霸侯爷,他却宠我上瘾沈璃锦月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木棍砸在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疼入骨髓。
血从她身下蔓延开出一朵诡丽的花。
“啊……”沈璃低呼一声,猛然睁开眼。
夜风寒凉,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锦月从外面钻进马车,搓着手道:“夫人,马车坏了,车夫说修不好。 咱们今儿怕是得走回寺里去,等明儿一早让人修了马车再回。”
沈璃双目瞪圆地看着明明已经过世数载的锦月。
她……这是重生了?
“夫人?”
沈璃回过神,一把抓住锦月的手:“今天是何日?”
“明德七年三月初八,夫人怎么了?”锦月紧张地伸手去探沈璃额间的温度。
明德七年三月初八。
沈璃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竟然真的重生了,回到嫁给吴惟成第四年,回到她的孩子念哥儿痴傻之前。
就是这一夜,她被婆母吴老夫人诓去寺中祈福,回程途中马车损坏耽搁了一晚,回到府中才知,念哥儿整晚高热不退,府中的大夫却临时出门访友不在,偌大的府中,竟无人去外面请大夫。
等她回去请来大夫,为时已晚,她聪慧机灵的念哥儿烧成了傻子。
而她那刚中状元的丈夫吴惟成,对此不闻不问,反而嫌弃地说,既然已经成傻子了,府里好生养一辈子就是。
在她心疼得发疯的日子里,他不耐烦的呵斥说她矫情,不行再生一个就是了,反正都是她的孩子。
之后不过一年,他以她的念哥儿是傻子,她又久久不曾再孕,他不能后继无人为由,娶了太常寺卿卢大人新找回来的千金为平妻。
平妻进府,她才知,原来两人竟早就暗通曲款,育有一子一女。其女已然六岁,而她嫁进吴府不过五载。
她想过和离,吴惟成只说了一句“他不能做无情无义抛弃糟糠之妻之人”。
之后,吴惟成这个贱男人,拿着痴傻的念哥儿威胁她,将她的嫁妆悉数抠去。又以她的名义攀着她曾经打点好的关系步步高升。
并将她和念哥儿幽禁在院子里。
这一关就是七年。
直到念哥儿某日突然自己跑出了院子久久未回,她找过去时,只见那外室子将她的念哥儿按压在水塘里,生生淹死。
那日那些人肆意的笑声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她疯了。
吴惟成却不屑地说:“一个傻子,死了就死了。早就该死了,养着也是白白浪费粮食,还丢尽我吴家的脸。沈璃,也也不用闹,你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也要有点儿自觉。你听话,我养着你也没什么。你不听话,现在的我掐死你跟掐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那一天,她一口血喷在了贱男人的衣襟,只说了一句“我要你血债血偿”。
她想尽办法终于逃出了府,想要去报官,最后却被吴惟成截了回去。
“打死了丢去乱葬岗。”男人的声音阴冷如同来自地狱。
碗粗的木棍一下一下敲击在她的背上她的腰上她的头上,她被生生打死!
她嫁入吴家十五年,他们吃着她的血肉,最后还要连骨头都啃尽,渣都不想剩!
她恨!
恨贱男人,恨贱女人,最恨的却是自己的软弱与无能!
沈璃闭了闭腥红的眼眸,再睁开时,清明一片。
“走,我们下去看看。”沈璃浅浅勾唇,脸上荡起一抹冷笑。
马车被破坏得很彻底,看来背后之人今天是彻底想要留下她。
沈璃眯了眯眼,温声吩咐锦月:“将马解开,套上备用的马鞍,我骑马先回去,你们过后再想办法回来。”
周围仆从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锦瑟拉了拉沈璃的衣摆:“夫人,您不会骑马,您忘了吗?会出事的。”
沈璃的目光定在锦瑟脸上,瞳孔倏地一缩。
前世,也是锦瑟极力劝着她回寺里住一晚。
她信了,回了寺里。
后来,她被困在院子里,锦瑟成了吴惟成的妾。她那时才知道,她的大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了床背了主。
锦瑟被沈璃盯得不太自在,眼神别开,面上笑得小心翼翼:“夫人,奴婢也是为您着想,您若一时意气骑马回去,这路上……出点儿什么事儿……这大晚上,又黑灯瞎火的……咱们还是稳妥些,对不对?”
边说,还边伸出手去拦沈璃,我为你好的姿态做得十足。
沈璃侧头去看停住脚的锦月:“锦月你也觉得不好?”
锦月迅速低下头,转身去让车夫解马。
沈璃满意地回过头,脸上浅浅一层笑意,在锦瑟得意的笑容里,顺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我有与你说话吗?闭嘴!”
锦瑟被打得一懵,下意识想要哭一哭搏一搏同情,却在看见沈璃的神情时顿住。
灯笼微弱的火光下,沈璃神色冷厉如同阎罗。
锦瑟抖着身子垂下头。
刚才还叽喳的丫头婆子小厮,瞬间息了声,纷纷垂下头去,无人再敢多嘴。
沈璃心系念哥儿,从锦月手中接过马缰。抿了抿唇,尝试着上马,脚才踩到一半,落了空,一下子滚了下来,差点惊了马。
众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劝。
“夫人,您怎么样?要不,算了吧?”锦月担心地扶起沈璃。
锦瑟也上了前:“夫人,奴婢的话虽不好听,可也是为您好,您看,这马也不是那般好骑的,您还是别折腾了,咱们还是回寺里住一晚来得稳妥……”
锦瑟的话在沈璃的目光扫过来时哑了声。
沈璃一言不发,再次接过缰绳。
死都不怕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一回,顺利上马,她轻吁一口气,回身看了锦月一眼,便双脚一夹马背,驾马而去。
马儿跑得快,也颠簸得厉害。
沈璃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不让自己掉下去并正确的识路上。
这一刻,她心里前所未有的清明。
既然重生回来,那她定要吴惟成血债血偿。不过这辈子,她不打算与他同归于尽。
上一世,她与念哥儿惨死,他却与那贱人活得逍遥快活,还成了京城有名的恩爱夫妻。他们的儿子成了新科状元,他们的女儿高嫁进侯府做主母。
可不可笑!
这一世,她得徐徐图之,她得将那些人碾进泥里还得给她当养料。
*
后方不远处,黑暗里,侍卫低沉的声音响起:“爷,人已经走了,咱们……”
原本想要帮忙的,倒是用不着他们了。
“不会骑马却非得逞强,愚蠢。”男人低低地开口。
马车里,他脊背挺得笔直,一身玄色锦袍,被他穿出几分冷凝杀气。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敲击在马车车壁上,淡淡地道:“我们也走。”
随着一声清喝“驾”,马车径直往前而去。
锦月听到马车声,回身想拦,但马车并未做丝毫停留,径直驶过,连差点撞着她也无动于衷,对于她求助的喊话更是仿若未闻。
回到府前,沈璃下了死力气才勒停马,又在马房小厮的帮助下下了马。顾不上还在抖的身子,半分不敢耽搁,径直往念哥儿住的院子奔去。
锦珠得到消息,带着人过来。
慧园。
院门上了栓。
“砸开。”沈璃面无表情地吩咐。
“咱们这样对小少爷,夫人知道了会不会……”
“怕什么?夫人那软弱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把咱们怎么样。别忘了,咱们是为谁做事,自然会有人保咱们的。赶紧赶紧,别把人折腾死了。”
“小崽子,闹什么闹,就是让你病一场,乖一点就是……”
沈璃站在厢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低语,心头大震,一脚将门踢开。
夜间寒凉。
才一周岁多的念哥儿光着身子正被两个丫头按在凉水里无助的挣扎:“呜呜……娘……冷……”
孩子已经冻得浑身青紫。
沈璃的双眸似染上了血色,她猛地冲了过去,像只暴怒的母兽似的,一把掀翻还在呆愣中的几个丫头,将湿漉漉的念哥儿圈进怀里,颤声道:“拿干净衣裳,火盆,汤婆子。”
锦珠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冲上前搂了被子过来,将念哥儿和沈璃一起围住,这才转身将沈璃刚才安排的事一一吩咐下去。
给孩子换了衣裳,又抱着他在火盆边烤了许久,念哥儿的脸上这才显出血色来,神情恹恹地依在沈璃怀里昏昏欲睡。
沈璃摸了摸他的额头,指尖一抖,在起热。
“大夫什么时候来?”刚进府遇见锦珠时,沈璃已吩咐过锦珠让人去寻百济堂的元大夫过来。本是想着前世之事,未雨绸缪,没想到……
“已经去请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夫人,这两个丫头……”
沈璃眯了眯眼,将怀中的念哥儿递给身后的沈嬷嬷,唇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嬷嬷先带念哥儿回咱们院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待沈嬷嬷抱着孩子离开后,才看向那两个罪魁祸首。
却见那两个丫头一脸有恃无恐跪在地上,毫无悔过之心。
其中一个还争着振振有词地道:“夫人,奴婢们正在给小少爷洗澡,可小少爷贪玩,不肯起来,奴婢们无法,只得陪着多玩一会儿。”
沈璃唇畔扬起一抹诡丽的笑,将她那张明艳端方的衬得无端多了几丝媚意。
她走至她们跟前:“是吗?”
沈璃站在那诺大的浴桶跟前,笑着朝两个丫头招手。
待她们走近。
沈璃猛地拽过其中一个丫头的头发,将人按进了浴桶里。
她脸上挂着笑,语声温和:“好玩吗?”
人又被拽了起来。
那丫头犹还不知死活地道:“咳咳……夫人难道还想杀了奴婢?奴婢可是老爷……”
话未说完,头又被压进了水里。
另一个丫头见此,眼神瑟缩了一下,又极快地抬起头道:“夫人不能杀咱们,刚刚小少爷贪玩儿的时候呛了水,咱们还救了小少爷。若不是有咱们,小少爷怕……怕早就没了……”
水中的丫头听见了这话拼命的点头。
沈璃笑得更温柔了,按着头的手背却青筋暴起:“很好,救小少爷有功,当赏……”
向来柔弱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任那丫头死命挣扎,手上的劲也不松分毫。
不过一会儿,那丫头就没了声息。
另外一个丫头此刻早已吓得瘫倒在地上,抖着身子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告诉您幕后主使……”
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沈璃一个眼神,锦珠一把将人拽住,又拖回了沈璃跟前。
如法炮制,不过一刻钟,两个丫头就已是声息全无。
沈璃这才缓慢起身,笑着道:“多亏这两丫头救了咱们小少爷,也算是将功赎罪,她们的家人就不用牵连了。”
给这件事下了定论。
满屋子人都悄无声息的跪下,瑟瑟发抖,无一人敢直视沈璃。
这时,屋外有丫头禀报:“夫人,老爷过来了。”
吴惟成?
沈璃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来得好!
*
吴惟成匆匆而来,院子里静谧一片,却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是不是沈璃发现了什么?为什么她今晚还会回来?
一只脚踏进屋内,一抬眼,他就看见安然而坐的沈璃,吴惟成的怒气“蹭”地就冒了出来:“沈璃,大半夜的,你一回来就闹什么?满府都能听到了。”
沈璃只觉得自己眼前蒙上了一片血色,血色里,有挣扎不开最后变成一具浮肿的尸体的痴傻念哥儿,还有血肉模糊的自己……
她起身踉跄着走向吴惟成,哀声道:“夫君,念哥儿差点淹死在浴桶里,他那样小小一个人儿,遭受了这样的大罪……呜呜……我心疼死了 ……”
“念哥儿不是没出事吗?你大半夜的闹腾什么?”吴惟成冷着一张脸训人。
沈璃在他身前停住,唇边缓缓荡开一个笑容,温婉极了:“不闹了,好在那两个丫头也是极有良心的人,竟然舍身救我的安哥儿,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说罢,她还好心地指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丫头给吴惟成看。
吴惟成进门时一腔怒气,只想着要呵斥沈璃一番,也没有仔细看屋内的情况,此刻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两个丫头一头一脸的水,声息全无,脸色青白还带着浮肿。
“她……她们……”吴惟成被吓得头皮发麻,后退数步。
沈璃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夫君,就是这两个丫头,伺候念哥儿洗浴,差点让念哥儿淹死。没想到倒也算忠心,知道以功赎过,舍身救了咱们安哥儿。夫君也不用太过恼火。”
吴惟成虽然年少清贫,可向来家中都是宠着捧着,及冠后娶了沈璃,更是从此丫头仆从成群,没受过一分的苦。
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吴惟成只觉得头晕目眩,想要呕吐又吐不出来,手心全是冷汗,一颗心更是似要跳了出来一般。
他有心想要呵斥沈璃胡说八道,但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意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再扫视屋内跪得板正的众人,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怔怔地看向沈璃,眸中多了几分惧色。
偏沈璃向前几步,对着他温柔一笑:“对了,听说这两个丫头是夫君的人?”
吴惟成浑身一抖,下意识后退数步:“胡说八道,这明明是念哥儿院子里的人,怎么就成了我的人了?夫人别信。”
沈璃点头:“只要夫君说的,我就信。”
吴惟成迫不及待地想走,又想起来时母亲叮嘱的“得安抚一下沈氏,别让她闹将起来”,勉强地冲沈璃笑了笑,错开她坐下。
没话找话地道:“你怎么这么晚还突然回来了?”
沈璃低低叹息一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路上马车坏了,耽搁了些功夫。也幸得我回来了,不然念哥儿他……”
话未落,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吴惟成本就心惊肉跳,此刻更是被哭得心烦意躁的,转移话题:“念哥儿呢?”
沈璃收了哭,起身:“带去璃园了,夫君还要再坐会儿吗?我要先回璃园了。”
吴惟成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房中两个丫头的尸体,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忙率先往外走:“我先回外院了,你去吧。”
沈璃在他身后幽幽地道:“好,夫君路上小心些。”
吴惟成的步子顿住,只觉得一股阴凉之气从后脑勺浸染全身。
他哆嗦了一下,收回脚步,温声道:“我还是和夫人一起去璃园看看念哥儿吧。”
沈璃可有可无地点头。
到璃园时,元大夫正好过来。
他为念哥儿把过脉后,轻声道:“小公子起了热,又受了些惊吓,老夫开些药,几日就能好。平日里多注意些就是。”
沈璃吊起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让锦珠给人封个大红封再客气地送回去。
吴惟成待人一走忍不住道:“咱们府上不是有大夫吗?怎的还从外面请大夫?”
只是语气终归还是柔和了不少。
沈璃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又面露哀怨:“江大夫不在府中,出门访友去了,他院子里的人说今儿怕是不会回来,我就让人去外面请了大夫。夫君,难道我做错了吗?”
吴惟成面色抽动几下,勉强笑了笑:“没……没做错……”
沈璃满意了。
念哥儿被惊吓到,睡梦中也不安稳,沈璃干脆将人抱了起来,搂进怀里,也不理会吴惟成。
吴惟成干巴巴地坐着,看着沈璃又皱起眉,下意识地道:“孩子睡得好好的你抱起来做什么?这般娇惯,以后哪里能有什么出息?人要上进,要成才,得先养成好习惯,不能娇气不能奢靡,得勤俭……”
耳边的聒噪像极了惹人厌的苍蝇。
沈璃忍住心头的厌恶,扬起讽刺的笑:“夫君教训得是,不过孩子受了惊,我也就是今儿才抱一抱。”
“对了,夫君,昨儿我爹送过来一台好砚,说是前朝的哪个大家,姓韩还是姓林来着,反正就是大家用过的,据爹说老贵了,还是辗转数回花了大价钱才买到……”
她看着吴惟成面上浮起的喜意,叹息一声,惋惜地道:“我本想拿给夫君的,但夫君说得没错,咱们现在得低调,得勤俭,得给孩子做榜样。那这台砚,我明儿一早就让人给爹爹送回去。”
吴惟成的脸色垮了下来。
不管是韩大家还是林大家的,市面上都难求,一砚千金。怎么就要送回去?这不是生生割他肉吗?
可他要脸面,这话怎么也没办法直说,只清咳一声:“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偶尔变通一下也是可以的……”
沈璃摇头:“那可不成,我怎么能让别人误会夫君奢靡误会夫君娇气误会夫君不勤俭呢?不成不成。夫君,我让爹爹再给你觅一方稍微差点的砚台,咱们低调,低调一些才是……”
说着,还朝他讨好一笑。
吴惟成看着沈璃的笑,又是一哆嗦,不知为何猛地就想起了那两个丫头浮肿的脸,原本的怒气立马化为虚无,只是心里那口气没散,吐不出咽不下,生生将脸憋成了青紫色。
不甘心,又舍不下脸面,还害怕,吴惟成最后只好拂袖而去。
行至门口,正遇上锦珠。
“老爷,请问那两个丫头的尸体要如何处置?”锦珠故意问得很大声。
吴惟成又惊又怕还怒,偏又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狠狠看了锦珠一眼,怒声道:“扔乱葬岗去。”
沈璃看着吴惟成拂袖而去的背影,神色莫测。
锦月和锦瑟此时也身形狼狈地回来了:“奴婢遇上了个商户,借了个方便先回了,其他的婆子丫头都等明日再回。”
沈璃缓缓点头。
锦珠忐忑地道:“夫人,奴婢是不是做错了?”
沈璃抬头细细看她 :“不,你做得很好。老爷为自己的儿子出一回头,也没什么错。”
锦珠松了口气,这才没心没肺地下去,顺带着把一脸疑惑的锦月和锦瑟拉了下去,给她们说刚才这些事儿。
锦珠和锦月心里都有疑惑。
今晚的夫人,突然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往日里,遇上这些事,夫人怕是能哭一宿,但绝对不敢直接杀了那些该死的东西。
锦月听了埋怨:“这些事儿你怎么能让夫人脏了自己的手呢?你呀你!”
锦珠苦着脸:“我也被吓傻了呀,你是没见着,夫人那杀伐果断的样子,我看了都怕。再说,再说我也没杀……”
最后的话在锦月的眼神下说不出来了。
锦瑟则是心头一跳,无端地慌了起来。
夫人打她那一巴掌,是不是发现她已经投了老爷?会不会也打杀了她?
她死死地扣着自己的掌心,额间慢慢沁出细细密汗。
不过一会儿,小丫头出来传话,让锦瑟进去。
锦瑟脸色白了白,悄悄地用手抹了额间的汗,心里下定决心,自己死不承认就行,夫人总也不能滥杀无辜。
锦瑟一进去,沈璃就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锦瑟身旁的小丫头死死地低下头,抖着腿后退了几步。
锦瑟倒是心里一松,夫人还能朝她笑,说明没起疑。
沈璃拉了锦瑟的手,笑得极温柔:“锦瑟,脸上可还疼?我先前也是一时情急……是我下手重了。”
沈璃又转头吩咐浅笑着小丫头:“赶紧拿药过来,我给锦瑟涂药。”
小丫头哆嗦着退了下去。
锦瑟心里一松,这个蠢货是没发现什么吧?不然也不用给她一个丫头道歉。
片刻后,锦珠拿着药瓶进来:“夫人可是哪里受伤了?怎么要用药?”
沈璃笑着道:“我先前一时情急打了锦瑟,给她擦一擦。把药给我。”
她伸出指尖挖了点儿药膏,漫不经心地抹在了锦瑟的脸上,每一下都很用力,长长的指甲划过,甚至划出了血痕。
锦珠心头一跳,飞快地抬头看了沈璃一眼,只扫到她唇边的温柔的笑意,就又死死地低下了头,手无端抖了起来。
锦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脸上疼得更厉害了些,原本肿了的皮肤被沈璃死死地按住,火辣辣一片,皮似乎都要破了。
锦瑟打了个哆嗦,张口想说“夫人弄疼我了”,一抬头,对上沈璃越发温柔的笑,头皮一紧,不敢再开口。
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会不会把她卖了?还是要打杀了她?
锦瑟尖长的指甲抠进了掌心,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算是将身子勉强稳住。
她僵直着身子忍着尖利的疼痛,等沈璃涂完药,带着哭腔道了谢,飞快地出去了。
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沈璃吩咐锦月和锦珠伺候她梳洗。
梳头时,沈璃突然开口:“一会儿你让人去北城区南锣巷太平胡同第三家去看看。”
锦月的动作一滞,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沈璃。
沈璃眼都没睁:“有问题?”
锦月浑身一僵:“没有,奴婢一会儿就去办。”
“嗯,另外,府中里里外外的人都要清查一番,有那背主吃里扒外的,直接打死不论。偷奸耍滑的,卖出去。”
沈璃的声音极温和,却听得锦月和锦珠头皮发麻,纷纷恭敬的应是。
沈璃见此,叹息一声,神情缓和下来,拍了拍锦月的手背,又扫了一眼锦珠:
“不用怕我,你们俩的衷心我自是知道的。若是咱们今晚没回来,我简直不敢想念哥儿会遭遇些什么……咱们以后的日子……”
“以前是我太软弱,往后,我不会让你们再跟我受委屈。”
这句话是对现在的锦月说的,也是对前世的锦月说的。
锦月红了眼圈,哽咽一声:“奴婢跟着夫人没受委屈,夫人待奴婢极好,能跟着夫人,是奴婢的福气。”
沈璃心里发酸。
前世,被困在院子后,锦月想要偷偷回沈家报信,被梅媛媛逮住,冠了个偷窃的罪名,直接卖去了青楼,被人糟践至死。
那一晚,锦月离开前,与她说的也是这句话。
之后,锦珠护着她不知道和府内其他丫头婆子打过多少次架。最后一次,因为动了梅媛媛身边的丫头,生生被梅媛媛打断了手,扔出了府。沈璃再也没见过她。
锦月小心梳着沈璃的发,笑着转移了话题:“夫人当年在整个扬州可都是出了名的美人儿,现在即使成亲四年,美貌也不减分毫。”
沈璃看着镜中的自己,黑发如云,眉目如画,樱唇琼鼻,鼻尖一颗红痣平添了几丝潋滟。
哪里是前世那个不过三十出头便已满头白发,形容枯槁的女子?
一滴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
沈璃用指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脸上荡出一抹甜美的笑来。
这一辈子,她得护好他们,也得护好自己。
*
太平胡同。
梅媛媛摔了手中的茶盏:“你说什么?”
跪着的丫头瑟缩了下,这才颤着声道:
“夫人,那边传来消息,沈夫人晚上突然回来了,还径直去小少爷的院子,撞见了……沈夫人大怒,当场把那两个丫头淹死……”
说完,赶紧伏在地上,生怕自家夫人的怒气蔓延到她身上。
屋内静了静。
梅媛媛只觉得夜间的凉意顺着裸露的皮肤钻进了心里,打了个哆嗦。
意识到自己竟然有几分后怕,她气得站了起来,在房中踱了几步,猛地踢了那丫头一脚:“一群废物,滚出去滚出去……”
都走到这一步了,失败了!
这些废物!
丫头疼得“嘶”了一声,又赶紧将声音咽回去,带着哭腔道:“是是是……”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她怕她迟一步,就和前面夫人房中的那个姐姐一样的下场。
听说那个姐姐因为一句话不对,被夫人戳瞎了一只眼,最后夫人给了十两银子就安抚住了那姐姐的家人。
可是,那是一只眼睛,是那个姐姐的一生啊。
梅媛媛心里全是不甘,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说动吴郎,才与吴老夫人通了气?好,祈福是去了,事儿却没办成!
经历了这一回,以后肯定更不好下手!
而且沈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辣了?竟然直接淹死!
这样一来,吴郎又得拖到何日才肯娶她进门?
凭什么!
凭什么她沈璃一介商女却稳坐状元郎夫人的位子。
凭什么她梅媛媛一个闺阁小姐却要甘居人后做人外室?就算进了府,也最多不过一个平妻,还得看她沈璃的脸色。
她不甘心!
梅媛媛又摔了一套茶具,心里的火气才算是散了点儿。
她走至窗前,推开了窗。
夜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
梅媛媛心里的躁意终于渐渐平缓。
她不能慌,不能乱!有法子的,肯定有法子的……
对,很快就会到端午节。
端午节京都每年都极其热闹,白日里的赛龙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
这般热闹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出点什么意外的。
心里一个想法渐次成型。
呵,沈璃,既然给你指了明路你不走,那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你和你的儿子,是我和吴郎的绊脚石,终归是要踢开的。
正思索间,梅媛媛身边的大丫头紫霜小心翼翼地禀报:“夫人,老爷过来了。”
梅媛媛动都未动,指着屋里的碎片吩咐丫头们收拾掉,这才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莲步轻移地出了内室:“吴郎,你可过来了……”
吴惟成不过扫了一眼屋里收拾碎片的丫头,就好笑地拉了梅媛媛的手:“怎么?发脾气了?你说说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就脾气这么大?”
梅媛媛不依地偎进他怀里:“你还说我!明明都安排好了,怎的还是出了岔子?这下前面的都白做了。”
说着说着,梅媛媛又带出泪来:“吴郎,你是不是舍不得她和她的儿子?
若是这样,若是这样……我就带着孩子们去死……呜呜……我一个大家闺秀,跟了你这么多年……”
吴惟成忙将人搂进怀里安慰道:“说什么傻话!我不心疼你和儿女,会同意这事儿?
不成就不成,以后总归有机会的,在我心里,只有你和你生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我对你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真要我剖出来给你看啊……”
梅媛媛娇笑一声,轻轻捶了捶他:“讨厌……”
吴惟成将人打横抱起:“来,让爷看看,你是如何讨厌爷的……”
一番酣畅淋漓之后,梅媛媛伸出白藕似的手臂攀上吴惟成的脖颈,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夫君,其实机会不是没有……”
次日清晨。
沈璃醒得极早,看着吴仅念在她怀里睡得安稳的模样,翻了个身,又躺了回去。
窗外鸟啼清脆。
锦珠将声音压得极低:“哪里来的鸟儿,赶紧赶出去,别吵了夫人的清梦……”
昨晚一夜噩梦,梦里全是梅媛媛进府后她失势后艰难的日子。
沈璃忍不住想落泪,又被她压了回去。哭什么!以前还没哭够吗?有没有半分作用?
她唇角翘了翘,挑起一个极淡的笑。
这辈子,她得笑着将一切都赢回来。
再也睡不下去,沈璃坐了起来。刚要下床,念哥儿就醒了。小家伙似是完全忘了昨儿的事儿,在沈璃怀里撒了会儿娇,就要出去玩儿。
沈璃探了探他的额间,热已退,倒是放心了不少,笑着允诺:“好好好,念哥儿洗漱了就去院子里玩儿。”
屋外听到动静的锦珠锦月就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沈璃笑吟吟地让她们先给念哥儿穿戴洗漱,让小丫头锦年陪着念哥儿在院子里玩儿。
待念哥儿撒着欢儿跑了,她才回身淡淡地吩咐,今日她不出门也不待客,梳洗得素净些。
只当没看见锦月欲言又止的神色。
梳洗完,又摆了早食,吃完,锦月忙将锦珠支使下去,上前低声对沈璃道:“夫人,您昨儿让奴婢去查的那户人家……”
话未说完,她又担心地看了沈璃一眼。
沈璃恍若未觉,神色自若地道:“说。”
锦月忙低下头:“那户人家住的是一位姓梅的夫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孩,约莫六岁左右,小的是个男孩,约莫二岁上下。奴婢一直让人盯着,后来……后来见老爷去了那里……过了夜。”
说完,锦月死死地低着头,屏息凝神,生怕夫人发怒,又怕夫人不发怒。
沈璃听完,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微微蹙了蹙眉。
姓梅?不是姓卢吗?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具体情况倒是对得上,这就好,细枝末节她且先不纠结。
人住那儿就好,能让她少费许多功夫。
她就怕她不住那儿,还得花费人力物力去寻。
锦月不安地劝道:“夫人,您别生气。也许那只是老爷的亲戚……”
说到一半,锦月都说不下去了,哪里有什么亲戚,需要他一个状元郎半夜亲自过去,还在那边过夜的?
沈璃弯了弯眉眼:“这事儿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
锦月看着自家夫人的笑脸,心中苦涩不已。夫人经历了昨儿的事儿,似乎更爱笑了。可是夫人的笑……唉,苦了夫人了……
片刻后,沈璃附在锦月耳畔细声交待了几句。
锦月眸中划过一丝喜意,很快点头应声下去了。
沈璃缓缓地踱步至窗前,窗户开着,天蓝云白,早春轻绿。
念哥儿和锦珠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孩童的嬉闹能让人心里变得亮堂又温暖。
沈璃的神色更柔和了两分。
几息后,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老夫人院子的吴嬷嬷来了。
沈璃略微想了想,散了发,重新躺回到床上去,这才让小丫头把吴嬷嬷叫了进来。
吴嬷嬷今儿的气势一如既往,礼也只行了半礼。
锦月眼神闪了闪,想来老夫人院子里还没收到昨儿的消息。
吴嬷嬷一进门就笑着将老夫人的意思说了。
“夫人还没起?老夫人让老奴来问一问昨儿夫人祈福的事儿,怎的大晚上才回来,还闹了一回?”
沈璃捂着唇轻咳了几声,才笑着道:“劳嬷嬷走一趟了,昨日祈福的事儿一切顺利,只是回程的时候马车坏了,所以回来得晚些。大抵是昨晚吹了凉风,今日一起来就觉得身子不太适。本该我做媳妇的去给老太太请安,只是实在起不来。”
吴嬷嬷轻哼一声:“夫人既然病了,那就好生休息。老夫人的意思是,夫人昨儿去寺里也劳累了,回来又折腾得晚。这家里的事儿也不能全压在夫人您一人头上,让老奴过来将管家的对牌都收回去,也给夫人减轻点儿负担。”吴嬷嬷说完,就看笑话似的看着沈璃。
一副笃定沈璃要闹将起来的模样。
只要沈璃闹起来,老夫人就有法子治她。让她昨儿那么晚还跑回来,坏了老夫人的大计。
这是对她打破她的计划不满了?来敲打她?
沈璃挑眉,眸中厉色一闪而过,捂着帕子又咳了几声,哑声苦笑道:“嬷嬷,母亲如今还病着,将对牌要回去,又该给谁管家?”
吴嬷嬷一听这话,心里更稳了几分,看来老夫人料得不错,夫人肯定是不愿意放弃到手的管家权的。
“夫人既然病了,自然是养病为紧,这些事儿就不劳夫人操心,老夫人自会有安排。”吴嬷嬷心里盘算着夫人肯定会软下来,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沈璃点了点头,又咳了几声,吩咐小丫头去叫沈嬷嬷过来,将对牌拿给吴嬷嬷。
小丫头抬头诡异地看了吴嬷嬷一眼,不敢磨叽,飞快地出去叫沈嬷嬷去了。
沈嬷嬷来得很快的,看着沈璃欲言又止。
沈璃对上吴嬷嬷看笑话的眼神,挥了挥手:“嬷嬷,先拿给吴嬷嬷,让她回去好交差。我这身体实在是乏得紧,如今也确实不适合管事。”
经历了昨儿晚上的事儿,沈嬷嬷也不敢在这时候劝,只能沉默着去拿对牌,将对牌交到了吴嬷嬷手上。
吴嬷嬷看着手上的对牌,又不敢置信地望了夫人一眼,这是什么意思?真不要管家权了?这……这和她与老夫人合计的不同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沈璃见吴嬷嬷站着不动,又虚弱地喘了好几口气,柔声问吴嬷嬷:“嬷嬷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沈嬷嬷则没那么好的脾气了,她心疼地看了沈璃一眼,淡淡地道:“吴嬷嬷,夫人最近身子骨差,怕是不能招待你了。”
“招待”二字咬得极重,含了浓重的讽刺之意。
吴嬷嬷即使平日里再自视甚高,被这样当众讽刺心里也不舒服,草草地行礼告退,决定还是先回去让老夫人定夺。
出了房门,见平日里偷奸耍滑的丫头婆子今儿都特别老实,心里诧异,上前套了一番话,却什么也套不出来。
甚至一个个的恨不能躲得越远越好。
吴嬷嬷心里讷罕。
平日里,璃园的规矩是最松散的,怎么一夜之间就转变了风向?
昨儿这个女人不是即使回来撞见自个儿儿子泡了凉水也什么都不敢说吗?难道还有什么是她和老夫人不知道的?
看着吴嬷嬷出了院子,沈嬷嬷这才急道:“夫人,这管家的对牌怎么能让老夫人收回去呢?”
沈璃勾唇一笑:“那也要看她们拿不拿得稳。把府中咱们的人都撤出去,咱们的银子也都收回来。
这个家里有什么家底就让他们去当什么家,咱们也乐得自在。”
上辈子,是她蠢。以为有了管家权,她在这个家里才有地位,一直将那个管家权握在手里不放。
公帐上没了银子就拿自己的嫁妆填,府里没人就拿自己陪嫁的人填。这个府中什么都是她撑起来的,却人人都觉得她碍眼。
这辈子,她是有病还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结果,对牌送过去不过一天,吴维成就来了。
沈璃讽刺地笑,他这几日来的次数,倒是比往日一个月的都多。
“沈璃,你什么意思?怎么将府里的人都抽走了?还有公帐上的银子也怎么没有?”
人还没进屋,质问的声音就传来了,这是完全没给她留脸面的意思。
沈璃待人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柔和地笑了笑:“夫君这是哪儿受了气了?”
吴惟成对上沈璃的笑脸,脸色一滞,神情收敛了几分:
“夫人,我也是一下值回来就见院中伺候的人都不见了,去公帐取银子也没有,想来问一句怎么回事?”
沈璃又柔弱地咳了几声,朝着吴惟成苦笑:“夫君难道不知道母亲将家中管家的对牌收了回去?
我寻思着,既然要换人管家,我的人自然不能留着碍眼,等会儿哪个仆人不太听指挥这种事再闹到跟前就不太好了。
就把我陪嫁的人和后来用嫁妆银子买的人都撤去了庄子上。”
吴惟成面皮抽了抽:“那公帐上的银子呢?”
沈璃绝美的脸上染上愁绪:“夫君,我没动公帐的银子呀,不过将我自己填的银两都收回来了。
唉,说到这事儿,我倒是想和夫君说一声,就是这些年,我填进去公用的银子,夫君什么时候还我呀?
当年我初嫁过来,夫君让我先填着,说你高中后全部一起还我。夫君去岁就中了状元……”
吴惟成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却啥也说不出来。
他哪里来的银子?
高中之后,家乡当地的乡绅和商贾倒是送了些,可那些都被他拿去给了媛媛。
媛媛以前也是闺阁千金,以前他没法了让她跟着他受了苦,如今境况好一些了自然不能委屈了她。再加上两个孩子,平日里花费自是不少。
如今一大家子的嚼用都是花的沈璃的。只是这些年花惯了,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此刻听沈璃提起来,心里暗恼又说不出。
转念又更加恼闹腾的母亲。
昨儿顾忌着怕吓着母亲,自然是将那两个丫头被淹死的事儿掩下了。结果母亲不知道轻重,竟然一大早就来招惹沈璃。
要什么管家权!当初沈璃嫁进来之前他们吴家什么样儿,她心里没数吗?
沈璃嫁进来前,他和母亲妹妹相依为命,依靠母亲给人浆洗妹妹日夜做绣活他自己抄书写字过活。
哪里有什么铺面?
哪里有什么仆从?
又哪里来什么公账的银子?
他本想着和以前一样先发制人将沈璃糊弄过去,没想到沈璃倒不吃这一套了。
也是,从昨晚上开始,她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吴惟成脸上的神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很是好看。
到底是做了状元的人,不过片刻就恢复如常,躬身给沈璃作揖:“夫人见谅,我成日里实在太忙,一时也没想那么多,是我不对。
借夫人的这些银子,往后有了自然成倍的还给夫人,只是我现在才刚入官场,还得夫人多帮忙。”
继续画大饼,越画越大。
末了,又道:“这事儿实在是母亲不对,夫人放心,我回头就去说母亲和小妹,还请夫人不要与她们一般计较。”
沈璃笑得愈发温和:“有劳夫君了。”
又接着道:“夫君如今当值可习惯?也别累着了自己。”
吴惟成原本的气也下去三分,脸上闪过一丝感动,想着沈璃这些年的付出,倒也真的称得上一句贤良。只可惜,自己一颗心已经全部给了媛媛。
他脸上带了丝笑意:“一切皆好。夫人,母亲病得糊涂了,小妹也与她一起胡闹,哪里有不让夫人管家让她一个小姑娘家管的?这传出去,外人都要道一句我未管好后宅。还劳夫人把对牌拿回来。”
沈璃轻笑:“夫君言重了,母亲这是心疼我呢,想着让我松快松快。
这些年府中内内外外都是我,我也着实是累着了,想着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阵子也是好的。
且小姑也到了适婚的年岁,如今开始跟着母亲学起来自然是好的。”
谁抢过去的,就谁老老实实送回来。
没得一个个都做了好人,却要她来担这恶名。
有了沈璃前面的话,吴惟成也不好开口问她要人要钱财。
“夫人,小妹没管过家,怕是管不好,你还是去将对牌拿回来吧……”
“夫君,你呀,谁在你眼里都是小孩子家家。小姑不懂还有母亲,还有母亲身边的吴嬷嬷,有人教着呢。再说,母亲体谅我,你却让我巴巴地把对牌拿回来,那我岂不是成了不孝不义?”
一句话,堵得吴惟成再也找不出其他借口,最后只能拂袖而去。
锦月抿唇笑:“夫人,听说公帐没有银子采买,早上厨房给那边只送了白粥,这才闹起来的。”
“不用管,咱们过咱们自己的。”
“那这管家权?”
“谁拿走的就谁给我送回来,不然,我是不会接的。”
说完,沈璃又问:“外面那宅子,怎么样了?”
“奴婢让人买通了一个小丫头,还有一个奶嬷嬷。另外,咱们的人听到了一些消息……”
锦月附在沈璃耳边说了几句话。
沈璃脸上浮起一抹讽笑。
那个贱人!竟然还在打这样的主意!还有吴惟成这个王八蛋,竟然也听她的!
呵,看来,在他眼里,自己和念儿真的是什么也不是。
也是,不然上辈子,他又怎么会让那些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呢?
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了。
沈璃本以为她那婆婆还能再傲气两天才把管家权送回来,结果,下午时分,吴嬷嬷就一脸菜色地将管家的对牌恭敬地送回来了。
沈璃以病为由,挡了回去。
听说老夫人院子里摔碎了好几套茶具。
转眼就是端午节。
大清早,吴惟成就让身边的小厮来传话,让沈璃给念哥儿收拾好,他午后带孩子出门玩。
午食刚过。
吴惟成匆匆地进了沈璃的院子。
沈璃迎上去:“夫君没有歇一歇?”
吴惟成挥手:“不用,我与人约好了。念哥儿呢?”
沈璃浅笑着道:“念哥儿刚睡着,他每日这个时段都要睡上一觉的,要不,就不带他出去了?也怪折腾的。”
吴惟成不耐烦地道:“我早上就使人来与你说了,你怎么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沈璃唇角的笑更艳了几分:“成,夫君今儿想做回好爹爹,我也不拦着了。锦月,赶紧把念哥儿抱过来。”
吴惟成看着沈璃,身子一抖,猛然就想起沈璃杀人那日的笑,心里涌上几分不安,张了张嘴,想要放弃。
又想起梅媛媛的哭诉,还有他们的谋划,心一狠,别开了眼。
无论如何不能委屈了媛媛和她的孩子们,她已经跟着他委屈了这么些年,孩子们光明正大地叫他一声爹都不敢,更不敢带回来给他们祖母磕头。
就算这样,媛媛也从来没抱怨过一句,还舔着脸给她娘家写信,让她爹的同窗照拂他。
他不能负了她。
何况,沈氏占着正室夫人的位置这么多年。
罢了,大不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好好安慰一下沈氏,再给她一个孩子。以后,就由他养着她。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总是一直靠着妻子的嫁妆过活不是?
沈璃吩咐锦月:“念儿既然在睡,就别叫醒了,让他多睡会儿。去外面怕过了风,再给他套件大点的披风。”
锦月领命而去。
接过孩子,吴惟成看都没看一眼,匆匆往外走。
偏沈璃万分不舍地拉住他,让他将抱孩子的姿势换了又换,还用披风把孩子的脸都遮了,这才放心地笑着推着他让他走。
吴惟成甚少见念哥儿,更谈不上什么感情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抱他。
这会儿见念哥儿睡得熟,他心里只觉得松了口气。睡得熟好,不吵闹。
*
沈璃正在下棋,就听院门口喧闹声传来。
她蹙了蹙眉,示意锦珠去看。
锦珠门口匆匆看了一眼,回身在沈璃耳边说了句什么。
片刻后,就见吴惟成匆匆地进来了:“阿璃,念哥儿,念哥儿……”
男人一脸的焦色,他身旁的小厮阿文阿武更是神情狼狈,衣衫凌乱……
沈璃迎过去:“夫君,这是怎么了?怎的这么早回来?念哥儿呢?”
吴惟成红了眼圈,语带哽咽地道:“念哥儿丢了。我本与友人约好,人却没来。我便想着带他逛逛。念哥儿见了人偶非要买,我让阿文阿武看着他,掏了钱袋去买人偶。
就那么一小会儿,等我买完人偶回来,孩子就不见了……我到处找,到处问,可是都找不到……对不起,阿璃,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吴惟成说着说着,还抬起手扇了自己几巴掌。
一旁的阿文阿武“噗通”跪了下来:“夫人,都是奴才的错。小少爷看见不远处有表演杂耍的,迈脚就跑了过去,也不让小的抱……小的们赶紧追上去,可是人太多,不过眨眼功夫小少爷就不见了……”
“我们寻了好久,把几条街都寻遍了,也没见着人。夫人,是我不好,是我该死……”吴惟成接话。
沈璃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丢?”
吴惟成走过去抱住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阿璃,你别伤心,肯定能找回来的。”
“夫君,那现在可怎么办?”沈璃红了眼,慌乱又无助。
“我已经让府里的家丁去找了,现在也只能等消息。”吴惟成无奈地道。
“还是去报官吧,官府找总归比咱们自己找要快得多。”沈璃期期艾艾地道。
吴惟成面色一紧,斥道:“这……我刚已去过衙门,今日衙门的杂事太多,这种孩子不见了的情况更多,都没人理会。咱们自己先找找,实在不行,咱们再去报官。”
“这……这可怎么办?孩子会不会被运出城?夫君……”沈璃六神无主。
“不会的,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阿璃,你别急,我现在就带着人亲自去找。”
沈璃脸上闪过犹豫之色:“不行,夫君,咱们还是得报官。谁知道拐子会不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孩子运出城去?一旦出了城,找回孩子就更难了。”
吴惟成回身看她,皱着眉道:“沈璃,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会儿闹什么闹?我都说了不能报官,不能报!报了官,以后让同僚嘲笑我连带个孩子都弄丢?还是让人参我一本后宅不宁?”
沈璃震惊地看着他:“夫君,就为了这个,你置念哥儿的安危不顾?”
吴惟成面皮抽动几下,固执地道:“我现在就可以去找,反正这件事不能报官。”
沈璃怒道:“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念哥儿,我不管你的这些那些想法。这官,必须报。锦珠,锦珠……”
吴惟成上前来拦沈璃,想要捂她的嘴,不让她喊。
沈璃为避他后退数步,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沈姐姐。”屏风后转出个红衣女子,伸手扶住了沈璃。
吴惟成一惊,下意识道:“夫人,这是?”
“我是镇国将军府的人,吴编修倒是好生奇怪,孩子丢了竟然不愿意报官,只想自己去寻,难道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陆恬说得毫不客气。
吴惟成下意识辩解:“我没有不让报官,我已经去过官府了,今日人多事多,官府忙不过来,咱们指望不上,肯定得自己想办法。”
陆恬了然点头,侧头朝屋外唤自己的丫头:“彩云,你现在立马回去,与爹爹说一声,就说沈姐姐的孩子丢了,让他和顺天府的府尹打个招呼。另外,让爹爹再派几人去城门处守着,沈姐姐,小公子的画像有吗?”
吴惟成只觉得脑袋嗡嗡鸣响,脸色几经变幻,拱了拱手道:“小姐大义,只是这是下官的家事,不敢劳烦小姐兴师动众。”
陆恬皱了眉:“吴编修实属奇怪,自家孩子丢了哪家父母不是恨不得立马找到?沈姐姐要报官,你找了一堆理由阻拦。我现在为你解决难题,你还阻拦。你不会……故意丢的孩子吧……”
沈璃震惊地看向吴惟成:“夫君……真的如此?”
吴惟成只觉得后背发凉,定了定神才回道:“怎么可能?我可是孩子的父亲,只是……只是……”
只是半晌,也没说出个理由来。
就在此时,沈嬷嬷笑眯眯地抱着念哥儿进屋来了:“夫人,念哥儿找您呢,都不肯与锦年玩了。”
沈璃喜极而泣,上前接过孩子:“嬷嬷是在哪儿寻着念哥儿的?老爷刚说他把孩子弄丢了,真真是急死我了。”
说罢,她又笑着回头与吴惟成道:“夫君,你是不是与我开玩笑呀?所以才一直阻止我报官?这种玩笑可不太好玩儿,幸好陆小姐还未曾让丫头回去寻陆将军。”
沈嬷嬷奇道:“夫人在说什么?念哥儿一直是老奴带着与锦年一起玩儿啊。今儿中午破天荒的没睡呢。”
“啊?那老爷抱出去的孩子是谁?”沈璃奇道。
沈嬷嬷一拍大腿:“哎呀,老奴想起来了。老奴晌午出府,在街上捡了个孩子。
那孩子长得和咱们哥儿有几分像,一个人可怜巴巴地站在大街上,也不知道家在哪儿,老奴看着心疼,就先把人带回来。
孩子身上脏兮兮的,我又让院子里的丫头给他洗了澡,换了咱哥儿的衣服。想来老爷抱错了。
谢天谢地,幸好抱错了,不然咱们念哥儿就要受罪了。
果然这人啊还是得做好事,不行,老奴一会儿要去老夫人的小佛堂拜拜菩萨。”
吴惟成却如遭雷劈。
念哥儿没丢!丢的是捡来的孩子?!
那他折腾这一圈是做什么?还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陆恬也在一旁笑道:“原来闹了个大乌龙,连我都吓了一跳。还好还好,孩子没丢。”
“怎么会不是念哥儿?哪里来的其他的孩子?”吴惟成脸色铁青,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璃蓦然回首:“夫君此话何意?难不成夫君希望丢的是念哥儿?”
吴惟成浑身一震,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苦笑道:“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念哥儿没丢,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话未说完,就见他院中一个小厮在门外鬼鬼祟祟的。
吴惟成脸色铁青,怒道:“鬼鬼祟祟做什么?过来!”
那小厮白着脸凑到吴惟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吴惟成瞬间脸色惨白,脑中蓦地就冒出刚才沈嬷嬷说的那句话:那孩子长得和咱们哥儿有几分像……
和念哥儿像!
念哥儿没丢,丢的孩子和念哥儿像。他的儿子安哥儿也丢了!
答案呼之欲出,他弄丢的,是安哥儿!
他茫茫然地去看沈璃,正巧看见沈璃唇边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他生生打了个寒颤。
偏又听沈璃道:“唉……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得赶紧把人找着了。听说现在的拐子特别丧心病狂,只是卖了倒没什么,有些更是被打得半死,甚至砍了手脚丢去贵人府前乞讨……那么小点儿孩子啊……想想都心疼……”
吴惟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旁的阿文赶紧扶起了:“老爷……”
“赶紧,赶紧找孩子!快!你也让人去报官……快找……”吴惟成大喊,声音里带了哭腔。
屋内众人都将目光投到了吴惟成身上。
吴惟成这会儿顾不上别人的目光了,他走到陆恬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深吸了口气道:
“向来听闻将军府的小姐大义,不管丢的孩子是谁,可总归是一个无辜的孩子。还希望小姐能伸手帮一把,下官感激不尽。以后但凡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一定尽力。”
陆恬狐疑地看向吴惟成:“吴编修,不对啊。你这态度不对。刚才你自己的孩子丢了,你嘴上说着急,却百般阻拦沈姐姐报官,连我向我爹求助你都要阻一阻。
如今,你和沈姐姐的孩子没丢,你该高兴才对。可你不仅不高兴,倒是比刚才更着急了,甚至愿意舍下脸面来求我。刚才那个小厮与你说了什么?”
沈璃眸光一闪,轻喝出声:“你过来,你刚才与老爷说的是什么?”
那小厮腿一软,直接跪下。
夫人院子里那晚上的事,他可是听说过的。
吴惟成打断道:“他与我说的不过是几句公事,这些事儿说了你也不懂。夫人,我还有急事,就走一步,夫人好生招待陆小姐就是……”
沈璃抬眼淡笑地看了吴惟成一眼,倒也没有为难。
吴惟成生怕沈璃看出什么端倪,连自己院子里的小厮也没顾得上,匆匆地走了。
沈璃看着吴惟成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转头对锦月道:“既然老爷不想让我问,那我便不问了。他,你让人拉下去处置了。”
沈璃轻轻抬手指了指那小厮。
小厮脸色瞬间惨白,老爷没带他就走了,他如今是别指望谁救他了。
他又想起传闻中从夫人院子抬出去的尸体,再想一想刚才夫人说的是处置,身子抖个不停,不等锦月叫人来拖,便拼命的磕头,道: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是梅夫人院子的人过来说,安小少爷不见了,让小的偷偷告诉老爷。”
“哦?梅夫人?安小少爷?”
“梅夫人是老爷养在外面的……”
沈璃不待他说完,就挥了挥手:“锦月,让人塞了嘴拖下去。”
说罢,她回身握住陆恬的手:“陆小姐,实在抱歉,今儿怕是没办法招呼你了。”
末了,又朝屏风后施了一礼:“让陆夫人见笑了,还请夫人见谅。”
只见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端庄贵气的妇人,正是陆恬母亲,镇国将军府的将军夫人。
陆夫人扫了沈璃一眼,叹息一声,不忍地道:“你呀,还是得自个儿留点心眼儿,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倒颇有几分长辈的语气了。
沈璃低头行礼:“多谢夫人教导,让夫人见笑了。”
“恬恬,走吧,也来了许久了。”说完,率先往门口而去。
陆恬不舍地拉了拉沈璃的手,低声道:“沈姐姐,若是有事儿,记得给我送信。我先走了。”
沈璃苦笑着点头:“我送你和夫人。”
“不用了,你先处理自己的事。”陆夫人头也不回地道。
沈璃赶紧让沈嬷嬷和锦月去送人。
待人一走,锦珠就不解地问:“夫人,刚才为什么要让老爷走?为什么不让那小厮把话说完?”
沈璃轻笑:“这些贵人们都是人精,我当着她们的面处理家事,你觉得她们会不会以为这是我的算计呢?”
虽然,真的含了算计。
沈璃心里对陆恬含着歉意。
她是昨日让人给将军府递的帖子,因为熟知陆恬的急性子,算准她今日会上门。
倒没想到陆夫人也会跟着一起来。
想来是陆恬没少在陆夫人的跟前说她的好话,陆夫人才会本着救命之恩得上门道谢的理儿,亲自上他们这七品小官之门。
大概今日过后,陆夫人会不愿意让陆恬再跟她来往了。
沈璃苦笑。
陆恬,是她上辈子唯一的朋友。
在念哥儿痴傻后,陆恬不知道苦口婆心地与她说了多少回让她远离了吴家那滩烂泥,更是为她亲自带人揍过吴惟成。
只是后来,她随着她的父亲去了边关。
即便这样,她也会每隔几月就寄信寄物给她。
开始的时候她还能收着,后来,大概是梅媛媛动了手脚,就收不到她的东西了。
陆恬是她上辈子少有的温暖。
还是很长一段时间后,她偶然从仆妇口中得知她身死的消息。
据传,当时大军对战,守军全撤去了重要关塞,没想到敌军却绕到了她在的城镇突袭,陆恬带着城内仅有的军士拼死顽抗,最后死在了那座边关小镇。
而今世,如今她们不过才刚刚缘起。
她在进京的路上,遇上了被人追杀的陆恬,救了她一命。
陆恬今儿是上门来谢救命之恩的。
沈璃按了按自己的眼皮,这一辈子,她不会再让她出事。
*
马车上。
陆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你以后和吴夫人还是少来往吧。”
陆恬皱了眉:“娘!沈姐姐救过我的命!而且我与她又性情相投。您怎么能这样?”
“救命之恩有许多报答的方法,不一定是要多来往。许她金银,亦或是让你爹在官场中帮一帮她的……”
最后几个次,陆夫人终还是没说出来。
她想起刚才那一出。
陆恬撇撇嘴:“娘,你看看吴编修对沈姐姐的样子。我看了都来气。
沈姐姐出身不高,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在家中受气呢。我看今儿这事儿,说不定那丢了的孩子就是吴编修与他外室的。就这样了,沈姐姐还赶咱们走,想为他遮掩一二。
我知晓你是因为刚才的事儿。你觉得是沈姐姐算计了咱们。可你也不想想,咱们又不是先递了拜帖才上门的。咱们是突然上门。难道沈姐姐还能算出我什么时候上门?
再说,沈姐姐那样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陆夫人愣了愣,神色缓和了几分:“这……倒也是。不过,吴府你还是少去。那位吴编修……”
陆夫人摇了摇头。
陆恬哼笑:“就不是个好人!我都怀疑刚才这一出是他自导自演的,没想到抱错了孩子。丢了的那孩子肯定就是他与外室之子,不然他哪里会那么着急?
哎,娘,您别说,我也觉得这一切怎么这么巧合,不会真是沈姐姐算计的吧?啧,那就真真是太厉害了。娘,您看,我若是能与她多学点儿,以后就算进了宫,您也不用愁了。”
陆夫人黑了脸:“你闭嘴!你说得没错,可能就真是巧合,沈篱再厉害也算不到咱们会今儿上门。”
毕竟,整个京城除了她闺女,也做不出没有递拜帖就大过节的跑人家家里去谢救命之恩的人了。
陆恬无辜地眨眨眼:“娘,咱们帮一帮沈姐姐吧?”
“怎么帮?”陆夫人瞪陆恬。
陆恬当没看见:“改日咱们帮吴编修宣传一下这段呗。沈姐姐那么好的人,他都不知道珍惜。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德性。”
“你啊你……具体怎么回事,都还不知道呢。且看后面吧。若真是……倒也无妨……”陆夫人点了点陆恬的额头。
陆恬甜甜一笑:“嗯,行,娘,咱们打赌,我觉得我的直觉百分百准……”
“你啊你……这副德性,怎么入宫啊?唉……”
*
太平胡同。
梅媛媛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喝道:“到底是谁将安哥儿抱出去的?你们现在说,我还能饶你们一条贱命,若是不说,让我自己查出来,我让你全家都陪葬。”
丫头婆子跪了一地,一个个死死地低着头,却没一个人说话。
“好好好,不说是吧?来人,将安哥儿身边的丫头和婆子都拖下去打,打到招为止,打死不论。”梅媛媛厉声道。
吴惟成进门时听到的就是这话。
他皱了皱眉,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
“这些人先看管起来就是,你私自用什么刑?这些都是签的活契,打死了官府问起来怎么说?”
梅媛媛要耍官家小姐的威风,当初买人的时候非得多买几个,又没有那么多银子买签死契的,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买的签活契的。
“肯定是他们这些人,不然安哥儿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就不见了?吴郎,你赶紧去找孩子啊,安哥儿,那是我的命啊……”梅媛媛大哭。
吴惟成安抚道:“已经让人赶紧去报官了,那些人等官府的人来审。你想想,有没有可能是安哥儿偷跑出去了?或者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梅媛媛心里有些发虚。
今儿端午节,外面热闹得很,她也跟着去凑热闹了。嫌孩子们吵,放在家里让奶嬷嬷和丫头们看着,没怎么在意。
等她游玩到晚间回来,想起去看孩子,竟然看到孩子身边的丫头和奶嬷嬷都在偷懒打瞌睡,叫都叫不醒。
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人弄醒,又发现孩子不见了,这才慌了神。
“回来时候安哥儿身边的奶嬷嬷和小丫头都睡了,还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醒。肯定是有人串通好了的……”梅媛媛咬牙切齿地道。
吴惟成脸上神色变幻,心里又惊又疑,沈璃是不是知道媛媛和孩子们的存在了?
以她的性情,若是知道了肯定得闹。看她那样子,又不像。
难道,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安哥儿?
此刻吴惟成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当时就看一眼孩子,看一眼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子。
他见从梅媛媛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心里又急,转身往外走。
被梅媛媛一把拉住了:“吴郎,你去哪儿?”
“我去想想其他办法。”
其实还能有什么办法?
吴家在京城那是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如今他虽然高中状元,可因为已娶妻生子,在那些高门眼里都没了多少价值,谁会愿意为他耗费时间精力去寻一个私生子?
至于他的那些同窗,也没有人有能力……
正寻思着,阿文匆匆地回来了:“老爷,官府小的刚去过了,他们嘴上应承但实则不太上心……”
今儿到处都是事儿,谁有功夫搭理他们?
他这个状元郎的头衔,在小地方或许好用,但在这贵人多如牛毛的京城,还真的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梅媛媛听到这话,低声哭着去拉吴惟成的袖子:“吴郎,吴郎……你要救救我们安哥儿啊……这若是等到明天,安哥儿说不定就找不回来了……安哥儿寻不到了,我就不活了……不行咱们拿银子去砸,总归能找到人的……”
吴惟成能不知道拿银子砸?
可他得有银子啊。
自从上回母亲将管家对牌要过去之后,府里就“一贫如洗”,日日白粥地对付着。沈璃以生病为由,拒绝再接对牌。
现在他哪里去拿银子?
可孩子不能不找……
那不仅是梅媛媛的心头肉,更是他的心头肉。
沈璃终归只是一个商户女,念哥儿怕是只会打算盘。哪像他和媛媛的孩子?那是要继承他的衣钵,做未来的状元的。
而且这个孩子几乎是在他跟前长大的,他给他喂过糊糊,也给他换过尿布,带着他逛过集市,也给他读过诗。是含着他的爱意和期盼长大的孩子,是他和媛媛爱情的证明。
念哥儿怎能和他比?
吴惟成压下心中的躁意,抱了抱哭得几近昏厥过去的梅媛媛,温声安慰道:“没事儿的,我肯定能把孩子带回来,乖,听话,在家里等着我。”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回头去求沈璃了,毕竟她不仅有银子还有个当官的亲戚,还与那陆小姐交情不浅。
梅媛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吴惟成,看着吴惟成匆匆而去的背影,她心里始终有几分不安。
*
沈璃正倚在小榻上看书,院门处就闹了起来。
锦月见她坐起,低声道:“老爷又回来了,闹着要见您。”
沈璃讽刺一笑:“让他院外等着,说我眯着了,半个时辰后再让他进来。”
“是。”
沈璃又靠了回去继续看书。
半个时辰后,她浅啜一口提神的茶汤,这才淡淡地道:“让老爷进来。”
吴惟成匆匆进来,脸色黑成了锅底:“沈璃,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得着?”
沈璃诧异又迷茫地看他:“什么时候?”
“孩子丢了!”
“我知道啊,夫君丢的。而且夫君都去找了我呀,我不睡觉难道一直守着吗?又不是我的孩子。何况我还去寻了将军府的小姐帮忙,人家也出了力,现在只能等着呀。夫君这是急什么呢?”沈璃一脸无辜。
吴惟成气结,换了话题:“那为什么公帐上还是没银子?一两银子都没有我怎么找孩子?”
沈璃脸上的神色更惊奇了:“夫君,你把孩子弄丢了,自然得负责把孩子找回来呀,怎么还问我要银子呀?”
吴惟成几乎要恼怒成羞。
可他心里明白此刻不是与沈璃置气的时候,忍下气软了态度:“夫人,我知道我刚才脾气急躁了些,实在是将孩子弄丢了,我心里也愧疚……咱们夫妻一体,这事儿若是闹出去,咱们谁都讨不了好。”
末了,见沈璃还是不出声,他咬咬牙,凑过沈璃,继续温柔地劝说:“夫人,阿璃,我知道这些日子我冷落了你,你也知道我最近有多忙……这孩子的事儿,等不得,等寻到了孩子我定好好给夫人赔罪,好不好?”
沈璃轻笑出声,突然扬了扬手。
不过片刻,锦月带着先前那小厮上来了。
沈璃淡笑着开口:“他什么都说了,夫君是不是解释一下梅夫人与小公子的事儿?夫君要银子,是为了这位梅夫人的孩子吧?”
吴惟成忙喊冤:“夫人,你别听他胡说,什么梅夫人不梅夫人的,我哪里知道?”
“哦?这倒是奇了。夫君院子里的小厮说胡话陷害夫君?那实在是该死。锦月,让人拖下去打死吧。”沈璃这话说得极温和,像是在与人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小厮听了这话就哭了出来:“夫人,我什么都说了,求您饶命。老爷,梅夫人的事总归纸包不住火的,求您救小的一命。”
见两人都不吭声,小厮突然喊道:“夫人,梅夫人住北城区南锣巷太平胡同第三家,您去看看就知道小的没有瞎说。”
“闭嘴!”吴惟成暴喝道。
随即一脚踹了过去,踢在人胸口,人被踢得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小厮喉中发出一声悲鸣:“老爷,求您救救小的放过小的……”
吴惟成跟没听见似的,又回头来求沈璃:“阿璃,他就是胡说,你别听他的。他怕不知道是谁的人,专门来挑拨咱们的感情的。你若是信了,就上了当。
我是你的夫君,咱们夫妻四载,我还能骗你吗?真的没什么梅夫人和孩子。阿璃,我真的就是担心那个孩子……毕竟是我弄丢的,我心里愧疚得坐立难安……”
沈璃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浅浅一笑:“夫君知道的,我虽然没什么能耐,可好歹银子够多。只要我想去查,想来这个丫头从哪个院子来,自然是能查得清楚的。所以,夫君说话之前还是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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