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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迟章谢拂意第4章

发表时间: 2022-09-07

“崔家?”曲昇皱眉,“我记得崔家没有女儿啊——”他话说一半收住,奇道,“难不成?”

荀诩笑容变大:“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遐“咦”了一声,也看过来:“这么说……竟是真的?我还当是谣传。”

荀诩:“没有准信儿谁敢谣传?”

戚蓝蓝也听明白了,当即在位置上扭起来:“谢家和崔家真要结亲?崔家只有两个儿子,谢家还未出阁的不只有三小姐一人吗?谢三小姐要许给崔元璟?”

曲昇道:“年前便有两家结亲的传闻出来,后来没了下文,没想到峰回路转。”

荀诩叹口气:“谢家姐姐这婚事一定,洛都城里不知有多少人要伤心了。”荀诩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早早的便承了爵位,他叫谢拂意一声姐姐那是沾着亲的。

戚蓝蓝懒懒道:“迟早的事。”

谢拂意那就是洛都城里最金贵的一朵牡丹花,世家里多少人盯着呢。

萧迟章默默听着,那颗红痣针扎似的刺进他双目。他想起点凤台上惊鸿一瞥,谢拂意的容貌在重重雨尘中模糊了,绯红裙帛在风中起落却如长烟落日。

隔着细雨,那女子气度如虹,脸上神色却辨不清明。

他莫名有些在意,想知道当时谢拂意的神色。

一群人喝得大醉,撤了席又约着去朝云坊,沈遐不与他们同道,先走一步。剩下几人摇摇晃晃从隔间里出来,在楼梯口撞上另一波散席的人。

这些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挤在一处谁也不肯让谁,当中一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狠狠在戚蓝蓝肩膀上撞了一下,后者被萧迟章扶住,那人才眯着朦胧的醉眼打量他们:“这不是小王爷吗?”

“就是你爷爷,”戚蓝蓝肩上痛得厉害,酒醒了一半,“我说今儿出门怎么喜鹊在叫,原来是孙子赶着给我磕头来了。”

隋忌脸色阴沉,不待他开口,身后便有人按着他肩:“戚世子,慎言。”

“滚,”隋忌却不领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了。”

荀诩听着声音耳熟,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人看,又惊又喜:“犹清!你回京了!”

崔之涣温温笑着:“小侯爷别来无恙。”他生得温秀,气度蔼然,人似雪中青竹,风过不摧。

荀诩见了旧友,挤开萧迟章就要上前叙旧,隋忌心中气不平,见状伸出一脚将他绊倒。

“啊——”荀诩声音断在一半,面朝下落地,幸亏萧迟章及时拉住了他。

戚蓝蓝没那么好性,当即一拳揍在隋忌脸上。

人顿时成了一团乱麻。

荀诩也怒了:“隋忌你居然敢打我!”

戚蓝蓝和隋忌两人都不会拳脚,四肢缠在一起,拉也拉不开。戚蓝蓝是在北境跟着一群兵痞子混大的,那群老兵最知道如何下手又毒又准,他勾着隋忌的脖子,拳头落在他腹部,打完之后还要狠狠拧一把。

荀诩趁着两人纠缠,专在旁边下黑手,瞅着机会就踹上一脚。

“别打了!哎哟,谁踩我?”边上的人急得团团转,不敢下狠劲。

萧迟章不担心他们吃亏,早早退到一旁,乐得看戏。

这场架开始得轰轰烈烈,真打起来却是小鸡互啄,好在廊上没有桌椅,只有地板被滚得砰砰响。

喧闹中一柄刀切过栏杆,直直插进隋忌身侧,地上纠缠的两人一时僵住,刀锋印出众人雪白脸色。

“沈、沈大人!”隋忌身后有人颤颤巍巍的说。

沈遐去而复返,抽出绣春刀,收刀入鞘,地板上留了一条半掌长的缝隙。

“还打吗?”他阴冷的问。

沈遐在锦衣卫中也是凶名赫赫,隋忌瞪了他两眼,从地上爬起来,中途扯着身上的暗伤疼得他面容扭曲,强撑着不肯示弱。

“戚蓝蓝,你给我等着。”

戚蓝蓝嘴角青了一块,昂着头:“怕你啊。”他嘴唇一开一阖,无声吐了两个字出来。

隋忌大怒,又要上前,沈遐直接横刀隔开两人。

“思让。”走廊另一头又有人来。

来人一身玄青袍子,手里执着把小竹扇,骨节如玉。

崔元璟看也不看两边人的剑拔弩张,对戚蓝蓝温声道:“戚世子,我替思让赔个不是。”

同萧迟章这种混日子的不同,他是延熙九年的探花郎,如今已是有储相之称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此时态度诚恳的道歉,倒像是戚蓝蓝仗势欺人。

萧迟章看够了戏,说:“他把小王爷打成这样,一句赔礼道歉便够了?”

戚蓝蓝就没怕过谁,指着自己的脸向崔元璟挑眉:“你是他什么人啊,他自己没长嘴吗?赔礼都要别人代替。”

“戚蓝蓝你别得寸进尺!”隋忌咬牙切齿。

戚蓝蓝哼了一声。

崔元璟定定瞧了他们半响,扇子一阖,忽道:“思让,过来。”

他和隋忌是表亲,为这个自小跟在他身后的弟弟收拾了不知多少烂摊子。隋忌在家中连他爹都敢甩脸色,却最听崔元璟的话。

此时乖乖站了过去。

崔元璟握着扇子便往隋忌脸上一抽,他下了力气,并不是做做样子而已,后者脸上登时显出一道红肿。

末了,他说:“思让,向戚世子赔礼。”

隋忌不敢去捂脸,也不敢违逆崔元璟,浮皮潦草地向戚蓝蓝拱手,不情不愿道:“戚世子,对不住。”

“如此,戚世子可满意了?”廊中鸦雀无声,小竹扇在崔元璟掌心轻敲。

“勉勉强强吧。”戚蓝蓝撇嘴。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诸位了,”崔元璟道,“世子先请。”

沈遐落在最后,牵起一个笑:“还未贺过崔大人文定之喜。”

崔元璟眼神幽深:“沈大人慎言,喜从何来?”

崔谢两家如今只有口头约定,崔元璟可不想给人落下口实。

沈遐不言,从怀里摸了银钱出来赔栏杆和地板的钱。

等人走了,隋忌委委屈屈的挨过去:“大哥……”

崔元璟皱眉看他脸上的伤,没说安慰的话:“少去招惹戚蓝蓝。”

隋忌又恨又气的应了。凉州哪里是送质子入京,分明是送了个祖宗来。

崔元璟又问:“戚蓝蓝旁边那个就是建安王的公子?”

“是,叫萧迟章。”

崔元璟若有所思的点头。

崔之涣自崔元璟来了起就不动声色地退到角落,他衣袖上沾了木屑,渣子深入纹理,择不干净。

崔元璟领着隋忌走了,从头到尾没看过他一眼。

月上中天,烛火照得戚蓝蓝脸疼,他自坐下来便没消停过,哭喊连天。

荀诩听着烦了:“就青了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断手断脚了呢。”

“什么叫就青了一块?这是青了好大一块好吗?你看看我的脸,换了你试试。”戚蓝蓝不满。

荀诩嗤笑:“好像我就没挨打似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别号娇娇。”萧迟章给戚蓝蓝剥了颗白鸡蛋让他滚脸,又吹灭了近处的烛火,屋内霎时暗下来。

戚蓝蓝生下来便忍不得疼,破块皮也能疼得眼泪汪汪,他被隋阳王养得娇了,从小他姐就管他叫娇娇,萧迟章知道这茬,便在某次吃酒时当笑话说了。

“欸,都看不清了。”戚蓝蓝正揽镜自照,他自恃容貌盛极,素来爱惜得紧,脸上青紫便如白玉微瑕,叫人看着生气,“真是便宜他了。”

荀诩往嘴里扔了颗花生:“你就知足吧,这次隋忌可是丢了大脸。”

“那崔元璟当着许多人的面给了隋忌一耳刮,那厮竟然也乖乖受了。”

“这算什么,隋忌待崔元璟比自己亲爹还亲,不过崔元璟也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

戚蓝蓝撇嘴:“阿章,你也不说上来帮帮我,让我被他打成这样。”

萧迟章指尖旋着酒杯,闻言一笑:“你还需要我帮?”隋忌身上的暗伤往后三天都别想出门走动。

“就算不需要,哪有弟弟打架哥哥在旁边看着的道理。”

“也没有弟弟打架哥哥还帮忙的道理。”萧迟章喝了杯中酒,“我要真是你哥,就该像崔元璟那样给你一巴掌了。”

戚蓝蓝缩了缩脑袋。以前在凉州萧迟章是没少帮他打架,可也没少揍他。

灯摇铃响,朝云坊的蝴蝶娘子抱了琵琶进来,萧迟章不再说话。

*

五更鼓敲过,天蒙蒙亮,下起了盐粒子似的小雪。

洛都此时最寂寥。

萧迟章踏着灯火回府,白纸巷里已经有摊贩支起桌椅煮一锅馄饨,他日常当值都从这过,来不及的时候便在他家吃碗馄饨。

隔着细雪,萧迟章停下脚步。

桌前坐了人,美人盛在白雾里,似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同这破旧小巷格格不入。

谢拂意转过头来,乌鬓如墨,眼藏天光,雾气攀着她的眉眼便散了,越发显得人清艳。

“萧大人,吃馄饨吗?”

萧迟章踩着湿漉漉的青砖过去:“谢小姐来这里吃馄饨?”

白纸巷近着东华门,同谢府在两个方向。这样的高门贵女寅正出门来这破巷吃馄饨,似乎还只带了一个婢女,怎么瞧都不对。

“这家的馄饨味道好。”谢拂意轻声说,“萧大人不尝一尝吗?”

“谢小姐吃惯了珍馐美馔,竟也爱这坊间小食。”萧迟章也不客气,撩袍坐下。

萧迟章目光不知怎的往她颈上一瞧,她今日外披了件烟霞锦丝斗篷,领口簇花,将那颗红痣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