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打码台围着三五个员工，每人手里拿一块西瓜，覃忌徒手掰了一块递给一个小姑娘。
陈霏卓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认为工作时间吃东西不对，不过他转念一想，他们的西瓜哪里来的？
脑子灵光一闪，陈霏卓精准锁定豆腐桌上仅剩一截的西瓜，孤零零躺在那，一双手正暗戳戳靠近，试图将最后一块也搜刮殆尽。
“你们干嘛把西瓜吃了？
店长不是说那个西瓜是给顾客试吃用的吗？”
陈霏卓怒气冲冲跑去质问。
“忌哥说你请的呀，这里还有一块你要尝尝吗？”
一女生回答。
“嘿，新来的，别以为那西瓜贿赂我们就能大伙握握手，以后好好相处。”
“就是，一个靠关系临时插进来的，你觉得能在这待几天。”
陈霏卓没有理睬旁人的话，而是将矛头指向事情的始作俑者。
“覃忌，是不是你干的。”
陈霏卓强忍着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质问。
覃忌吃完手里的西瓜，将西瓜皮放在桌面，随手抽了一张纸巾，不紧不慢擦完嘴，才将目光看向眼前这位气急败坏的青年身上。
“是又怎么，反正也是你摔碎的，不能卖了，”覃忌忽然靠近陈霏卓，低头冷漠扫了他一眼，带着戏谑耳语，“买单吧，陈什么霏？”
“诺，这是条形码。”
有人递过来一张贴纸，覃忌接过去，拉过陈霏卓的一只胳膊，将贴纸牢牢按在他手背上，叮嘱，“保管好，别碰掉。”
“是，陈，霏，卓。”
陈霏卓撕下便签，攥碎在手心，握成拳头，拧得咯吱作响，他咬牙切齿，眼睛死死盯住覃忌那些嚣张的脸。
“都干什么呢，没看见有客人来了吗，工作时间闲聊扣工资50。”
梦姐来了，围着的人听到扣工资，纷纷散开站在各自岗位服务顾客。
“小覃，陈霏卓刚来什么也不熟悉，以后你多带带他。”
梦姐拍了拍覃忌肩膀，又吩咐陈霏卓，“以后多跟小覃学着点，知道吗？”
陈霏卓松开拳头，不情不愿点点头，咧开笑脸表示了解。
跟着他，岂不会被坑死，陈霏卓暗暗为自己今后的惨淡人生默哀两秒。
覃忌冷漠回答，眼神却是对着陈霏卓，“我一定好好关照关照他。”
谁要你关照，别害我就谢天谢地了。
当然，这句话，陈霏卓只敢在心里说说，没有真的说出口。
梦姐走了之后，覃忌一首玩无名指上的戒指，陈霏卓等了会儿也没见他要叮嘱或吩咐的事，索性自己给自己找点活干。
“我让你走了吗？”
覃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拖地会吗，后门有拖把，拖把旁边有池子，涮干净把地面拖一下。”
“哪里的地面？”
“还能哪里，当然是，”覃忌跺了两脚地板砖，惜字如金，“这里。”
这里的位置可以理解为他脚底的一块地板砖，也可以理解为他所在的打码台区域，或者他所在位置的过道，或者整个超市的过道。
陈霏卓觉得覃忌就是有病，大白天让拖什么地面，马上又会有顾客踩脏，湿地板不容易干，脚印多了影响地面美观，地板脏不拉叽影响顾客心情，顾客不高兴不买走人，就不好了。
毕竟，超市里，服务至上，顾客就是上帝。
覃忌好像参透陈霏卓的想法，指出：“超市不比你家，只有一把拖把。”
言外之意，有干拖把。
陈霏卓找到涮拖把的池子，旁边果然有两把干拖把，他这下放心了，将其中一把脏湿拖放进池中，扭开水龙头开关，冰冷的水珠从上往下，浇在布料上。
陈霏卓在家从没有干过苦力的人，真没想到某一天他会涮拖把拖地，不过这拖把吸了水好沉，拖起来应该很费劲。
池子里浑浊的水变清，陈霏卓拎起来放在池子沿边晾了晾，实际屁用没管。
找了粮油区的过道，这里人少，陈霏卓独自一人拖起地，沿着地板砖的线顺着一个方向往前推，依次经过厨房调味区、冷冻食品区、日用区、零食区。
拖完一排再回去拖另一排，如此往复，首到将整个过道拖一遍。
陈霏卓涮完拖把，下定决心勇闯人群密集区，蔬菜水果区，相比于正中间位置，地板的确脏不少，陈霏卓拖地一半，忽然一不小心碰到某位大妈的皮鞋跟一角。
大妈尖叫：“啊——”，拎着手里的黑色皮包，蹦跶跳到另一块地板砖。
一个利落转身，兰花指一翘，小腰一掐，“你这孩子长没长眼，这么多人看准了往我鞋上撞，脏死了，你们老板呢？
我要找你们老板！”
“姐，姐，他刚新来的不懂事，来来来我们这边说。”
梦姐及时赶到，替陈霏卓打圆场，准确的说是收拾烂摊子。
“都散了都散了，该买买该花花，今天咱们超市开业大吉，满38抽大奖，多买多抽噢！”
有人见状吆喝两句，缓解气氛，很快场内歌声燃，人气重新热闹起来。
陈霏卓扶着拖把杆，挪到一边，看着来往的人流，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梦姐解决完麻烦的顾客，找到陈霏卓，一顿数落，“白天拖什么地，让顾客怎么走怎么买东西，像刚刚这种情况再有下次你能应付得来吗？
幸亏那个大姐好商量，要是碰见不讲理的，你就等着被炒鱿鱼吧，说说你干啥啥不行，脑乱第一名，以后别在白天拖地了。”
“找找有没有干拖把，拖一下这里。”
陈卓霏点头如捣蒜，飞速跑到池子旁找干拖把。
湿的，湿的，湿的，这个也是湿的。
“奇怪，我明明记得有干拖把……”陈霏卓摆弄着湿哒哒的拖把杆，翻来覆去，愣是没找到。
“找什么呢，干拖把？
刚有两个人涮湿拿走了。”
覃忌神出鬼没，单手插兜倚靠在门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深陷自我怀疑中的陈霏卓。
“是你故意这么做的？”
他听了覃忌的吩咐才会大白天拖地，才会惹到顾客，才会被店长批，一切都是覃忌有意再针对他，他却傻不愣登信了。
“你觉得这么整人很有意思是吗？
覃忌，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说清楚还不行了，我该我都该，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在超市打一份工，难道就这么难吗？”
他只是想安心本分赚钱，养活自己，不再每天遭受母亲的打压不想浑浑噩噩度日就这么难吗？
成年人的世界，不仅无情还残酷。
陈霏卓不想跟覃忌硬碰硬，事实证明是他的确不是好惹的。
可陈霏卓到现在为止，也没弄清楚他到底哪里得罪他了，难道就是因为他抢了他的工作服？
“行啊，你现在就可以走人，我巴不得你赶紧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
走就行，我又不拦你，你现在踏出超市大门，然后明天就会收到辞退的消息，连你婶子都救不了你，这份工作本来就是留给有准备有能力的人，你？
算什么东西。”
比起陈霏卓情绪激动地控诉，覃忌显得尤其不紧不慢，语速懒洋洋的，不像跟人对骂，而是像在跟人谈论天气，尽管这样，气势非但没有输反而压陈霏卓一头。
陈霏卓红了脸，不知是气炸了的还是羞愧难当。
整个人晕乎乎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无处发泄只能自己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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