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林低垂着眉眼，缓声道：“是了，申时去的，戌时才回。”
不待太后再问，他又道：“据线人说，皇帝找小侯爷是想将小侯爷安排到军中。
只是……”太后接过话头道：“只是本宫是不会同意的，那林家小子瞧着也不是个傻的，怎么就不懂审时度势呢。”
她伸手抚着魏林的脸，尖锐而冰冷的护甲沿着魏林的眉眼处缓缓向下，留下一道微红的痕迹。
太后瞧着那白皙的面皮上留下的红痕，眉眼一厉，猛地掐住他的下巴抬了起来。
只见魏林那一向清冷的眼角猛地窜上一抹薄红，同那划出的红痕竟是交相辉映起来。
“林郎啊林郎，你这长相当一个太监还真是可惜了！”
太后用手指将他有些发白的唇蹂躏的红了些。
半晌后，太后似是欣赏够了他的窘态。
将手一放道：“出去吧，今晚不用你伺候。”
魏林低着头，眼角的泪顺着他的动作落到地上。
“是。”
起身，缓缓向后退去。
却是他退到门口之时，一颗东珠猛地砸到他怀里。
“赐你了。”
屋内太后背对着他道。
夜半子时，一道影子从万寿宫方向，悄然走了出来。
林瑜的归来，像是给朝中的大臣传递出一个信号。
今晚，不知有多少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朝堂的局势啊，恐怕又要大变了。
……时间一晃己经过去两个月。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京城东市跟过年一样。
大街上满是看热闹的平民，多是菜市口拍手叫好的声音。
这股喧嚣之气，在年前这才慢慢沉寂下来。
京城小院中，贺祁穿着一身厚衣坐在榆树下翻看着京中的杂书。
这样的书，只有在京中才会有。
也只有京中的人才会买这般消遣的书。
“嘿，清之兄，许久未见，可曾想我？”
少年清朗的声音从树上传了下来。
贺祁一抬头，入目便是一身红衣的少年郎翘着双腿坐在满树银枝上。
那一刹仿佛一株芍药绽开，美得让人惊奇。
红凛凛的狐狸毛围在他的脖颈处，更衬得他雌雄莫辨。
那少年见他看来猛地从树上跳了下来，惊落了一树的雪光。
贺祁站在树下，还未来得及动作，便己经置身落雪之中。
林瑜站在不远处，瞧着雪中那个舒眉朗目的少年，被雪盖满了肩头。
此时，心跳仿佛停滞了一刹。
雪中少年，这一刻仿佛雪的精灵幻化成型，却更像是那凛凛寒风中的青竹，浴雪而不折。
“怎么看呆了？”
贺祁抖抖衣袍上的雪，莫名想要调笑他一番。
“书生这副样子，可还入得玉郎的眼？”
他说着，还怪模怪样的朝他行个礼。
玉林本是来看他在京城过得好不好，此时却是什么都忘了。
“你，你，你这有辱斯文！”
他说着低下头，不再去看对面的人。
贺祁弯了弯唇角，笑出了声。
“却是没想到玉兄竟然如此纯情，到显得我唐突了。”
玉林瞧着他的样子，一时间竟是想起一句话来：最是多情读书郎。
瞧他这副样子，不知是在多少姑娘身上得来的。
这么一想，他的面色瞬间就平缓下来。
是了，一个饱读西书五经大好儿郎，怎么会，怎么会……贺祁瞧着他面色大变的样子，心说，这人可真是喜怒无常的。
“玉兄，刚刚是我唐突了，我这人同熟人在一起就习惯性就会这样，若你不喜欢，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这样！”
说着，还将手举起来一副要发誓的样子。
玉林懒得理他，径首坐到另一边道：“清之兄最近可有听到外面的流言？”
“我从东市一路走来，可是听到不少。
你若不知道，我正好同讲讲。”
贺祁嗤笑一声：“什么流言？
是礼部侍郎被自家夫人堵在了南风馆，还是楚国公半夜惨叫吓跑了一府的奴才？”
“你这是从哪里听的？
我怎么从未听过？”
玉林挠挠自己的头，怪道：“难道这东西分富贵，还分消息渠道不成？”
“我不曾听说什么南风馆，只知道最近东市因为武侯府的小侯爷回来，东市己经空了好几户人家了。”
“哦对，恐怕你还不认识这位小侯爷，我便给你讲讲。”
“这武侯府的侯爷原本是开国大功臣，先皇为了封赏侯爷，便将自己的妹妹镇国公主赐给了他。
两人打从成婚起便锦瑟和鸣，举案齐眉，实在是当时景国令人羡慕的一对璧人。”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看贺祁，见他神色认真，这才又开口接着道：“两人成婚一年后，便有了孩子，也就是小侯爷。”
“只可惜这位小侯爷实在是命不好，等他长至五岁的时候，边疆发生战乱，老侯爷奉命前去对敌，谁知竟战死沙场。”
“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侯爷夫人那时还怀着身孕，一时惊愕之下，竟是连同孩子双双殒命。”
“那这小侯爷幼年时应当过得不容易吧。”
贺祁插嘴，叹了一声。
玉林愣了一下，又道：“你这话说的倒有意思，一听就知道你这三个月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过来的。”
他叹了一声：“这偌大的京城中可没人可怜他，他呀，死了爹妈后就被接进宫里养着了。
皇帝对他可是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好，生怕他过得不好，日日都要去他居住的宫殿瞧一瞧。”
“日日去瞧便是对他好吗？
皇帝可曾为他请来名师教导他文韬武略？
还是……没有，”雨林紧攥着手，面上似笑似哭：“都没有。”
“寻常人家都知道惯子如杀子，你们这皇帝倒是挺昏庸的，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他说着，将手边的茶水递了过去。
“来，喝一口。
这茶可是刚刚才泡的，用的可是昨日我花大功夫收集来的雪水呢。”
玉林伸手接过，仰头一口便吞了下去。
活像是生嚼牡丹的大笨牛，囫囵吞下人参果的猪八戒。
不过，贺祁手指蹭着茶杯，喃喃道：“果真还是颜值重要，就是这般粗鲁的动作，都透露出一股潇洒。”
他敛下眸子中的惊艳问道：“之后呢，那小侯爷可是长成了一个纨绔？”
玉林嘴角的嘲讽又重了些，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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