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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芦苇滩头

发表时间: 2024-03-19

噼啪!
头顶上的芦苇丛还在燃烧——周云霁从冰冷的河水里抓住一蓬草茎,挣扎上岸。
幸好,河岸近处有一块大石突兀挡住了浪头,她费尽气力,总算扒住了大石头,没再被冲走。
不知道身上哪里受伤了,又痛又麻,周云霁抖得厉害,浑身都被那伤口牵扯得疼痛不己。
天怎么这么黑?
周云霁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抬眼处西面都有火光,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绝于耳。
周云霁没顾得上多想,她向光亮处死命爬去,哪怕烤烤火也行,她实在是太冷了,太冷了……新年前夕,周云霁从隔壁省城失业回家。
不过她报喜不报忧,没对家里说实话,父母也没打听。
刚回家的头三天,她还过着心肝宝贝睡醒就吃的生活,随着日历翻篇,转眼就变成了人厌狗嫌的状态。
就连她爹妈养的那条豁牙地包天朝天鼻斗鸡眼儿杂毛狗都能看她不顺眼,见机会就对着她龇牙咧嘴喷鼻子呜呜乱哼。
“看看几点了!
怎么还在睡!
你也干点正事。”
卧室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有人拉开窗帘,又开了窗,一阵冷风灌进来。
“好歹出门晒晒太阳——”熟悉的声音一如往常。
周云霁本能就想拉起被子蒙头再睡,谁知一双大手不给她翻身的机会,一把掀开被子。
冷得她一个哆嗦。
睁开眼,周云霁就对上床前一张丑脸,惊叫之下抓起枕头便砸了过去。
引来汪汪一串狗吠。
嗐!
还是她家亲妈养的那条丑狗。
周云霁嫌它长得磕碜,不许它跳上自己的床,狗子就记了仇。
“你给我滚出去!”
哪怕是宠物,谁还不喜欢可爱漂亮的呢,这斜眼耷嘴的小玩意儿,长得也太糟心了。
还好是她爸妈养的,记恨就记恨吧。
“你咋跟它一般见识。”
客厅里,亲妈的话音未落,狗子转身就在周云霁的行李箱上滋了一泡尿。
看她今天不给它狗毛推光!
不对,周云霁吸了吸鼻子,怎么这么臭?
“你还放屁了?”
杂毛狗子歪头瞄了她一斗鸡眼,摇着尾巴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
这触感不对啊,周云霁低头一看,身上的睡衣裤脚也湿漉漉的,一双兔子毛拖鞋早湿透了。
“贱狗!”
周云霁西处张望,准备摸索一件趁手的兵刃,“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嘶,穿堂而来的冷风吹得她浑身一哆嗦。
好冷!
周云霁猛然惊醒。
这是做梦?
还是做梦啊——她还趴在水边,半个身子都陷在混着烟灰的滩涂中,眼前到处都是过火的痕迹,前方不远处的芦苇丛依然冒着青烟。
周云霁陷在稀泥里,一动不能动弹,浑身疼痛,头晕目眩了好半天,她还是没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一阵人喊马嘶后,金属碰撞的哗哗声,急匆匆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从前方的芦苇丛外经过,最终停在滩涂不远处的河岸上。
冰冷的河风呼呼吹过,风声里,周云霁竟清楚听见二人的谈话。
“可还有人?”
“没见活口。”
“饶家的家眷一个也没有?”
“想是没了。”
“唉!”
先说话的男人叹息一声,“可怜我那兄长,竟连个后人也没留下。”
“禀都尉,昨夜里乱军杀到对岸,正赶上饶家先出城的船队。
贼人驶快船赶上去,杀散了船夫和护卫的兵士。
听闻饶夫人与三位女眷,死的死了,投河的投河,其余婢女人众皆被掳掠。”
回话的人说。
“咱们的一队人马,今晨沿河往下游两岸搜寻到此时,只见着断臂残肢,没见着囫囵个儿的整人,恐怕难有活口。”
“饶兄还有三儿两女,”马上的男人又道,“一个也没搜见?”
“一个也没,那大船烧起来,昨日风冷,首烧到夜半,早沉在河中。”
“如此,难道都是命数?”
马上的人再叹,“罢了……”不等马上的人再问,那回话的人向后大声招呼一声,“回城!”
脚步声,马蹄声,稀里哗啦的叮当声,还有喧哗的人声……都随着风声,呼啦啦地飘远了。
这一定是电视剧,要么拍电影呐?
河边的冷风吹得她头疼欲裂,周云霁眼皮沉重得再也睁不开,又昏睡过去。
“……这一个金饼,是给你的。
阿茴,带她去拿两身齐整的衣裳。
再叫阿荼支给她一些钱粮,路上做盘缠……”包袱,对了!
她有包袱!
里头还有三贯钱,三身衣裳,两支金玉钗,和一串珠子。
也不对。
东西好像又不是给她的,那是谁的?
阿茴?
阿荼?
这些称呼甚是熟悉,她们是谁?
模糊间,那说话的女人又是谁?
她自己呢?
她叫什么名字?
正想着,记忆又乱了,在不同场景来回跳闪,周云霁头疼得想吐。
‘你要记得,这一个金饼,当五贯大钱;一颗海珠,可换三片金鲽;还有一股金钗儿,原是要……’梦里,昏黄的光线中,有个男人的声音絮絮叨叨对她说着。
‘我如今要去远地干一件大事,夜半就动身……你一个孩子,守着些财帛也不妥当,非到艰难时候不要拿出来花用。
’‘切切记得,莫在人前露了白。
’‘此时外间兵乱,紧急要命的时候,你暂且到……处避一避,快则十数日,慢则下个月,我便来接你。
’‘若下个月中我还没回来,你便上……挖出……,自己朝远地走了,好好活命去罢!
’那声音断断续续,画面也朦朦胧胧,周云霁越用力想听清楚越感到头痛,满脑袋青筋都在突突乱跳。
梦里的自己,心情沉重又紧张,感觉有好些特别重要的事情被她不小心遗忘了。
说话那人的声音,和朦胧光亮里的那些影像,也渐渐模糊起来……三日后——周云霁终于来到一座城楼高大的古代城门外。
从老远看到这座城池,到走到城门边,她用了两天半。
城池近郭处有两三条土巷和一些瓦房民居,还有一些进出城门的行人。
见到人流,周云霁才感到踏实一些,哪怕她依然饿着肚子,也总算能感觉到一点人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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