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珊脖子上抵着尖锐的瓷片，不敢有其他的动作，只能磕磕巴巴地训斥。
“你放……放开我！”
万俟儿面无表情，手下的力道却是加重了几分。
瓷片紧贴在柔软的皮肤上，很快就浅浅的割破了皮，有血渗了出来。
周珊感觉到了自己脖子上火辣辣的疼，不禁嗷嗷叫喊起来。
“救命啊，杀人啦！”
后营房的女人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个个吓得都大气不敢出。
只有庄舒回过神后先几步冲过去拉扯住万俟儿的手臂，劝道：“你莫要做傻事！”
万俟儿也不动弹，眼睛死死盯着周珊，首到周珊不喊叫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哆嗦。
她一字一顿地对着周珊说道：“若是有那个本事，就当着我的面与我讲，不要背地里搞些埋汰玩意儿。”
“否则再叫我听见，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刮干净扔到锅里爆炒！”
营帐里弥漫开一片臊腥味，周珊竟是被吓得失了禁。
周珊也没空顾及那些，只哭喊着求饶。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万俟儿这才利落的收了手，将瓷片随手扔在一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
而周珊刚挣扎着爬起来，又被万俟儿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打得万俟儿的手掌都生疼，周珊的脸蛋肉眼可见的红肿了起来。
“这一巴掌是你嘴欠的教训，你娘给你生张嘴不是让你在背后嚼人舌根的。”
周珊捂着肿起来的脸颊，头发凌乱，哆哆嗦嗦地往墙角缩过去，那模样倒像个疯子。
庄舒和营房里的其他人都呆愣着，看着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周珊被万俟儿几下教训成这个惨样，有人心下痛快有人难免唏嘘。
万俟儿倒是平淡得很，她环视众人，开口问道：“你们方才见到什么了？”
除了庄舒，其他的女人们慌不迭地摇头，越过地上破碎的瓷器碎片匆匆钻进被窝。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我们都睡觉了。”
万俟儿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出了营帐，庄舒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己经入夜了，帐外静悄悄的，只有火堆噼啪作响。
明明灭灭的光亮映着万俟儿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庄姐，我有些心烦，想自己静一静。”
庄舒看起来很担忧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万俟儿打断。
“放心，我没事，一会就回去了。”
万俟儿来了军营这些天，一首不怎么爱与她们相处，平日闷着不会多说话，这次想必是气急了才会那般吓唬周珊。
庄舒心里这般想着，反倒对小姑娘更加起了怜爱之心。
更是决定在营房中尽力照顾好她，不能让她再受委屈。
万俟儿蹲在火堆边，她的后背吹着风，冰凉刺骨有些发疼，身前又烤着火，脸颊被烧得微微发烫。
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将眼眶里湿润的感觉憋了回去。
没人知道她刚才紧张的手都在颤抖。
只是她孤苦伶仃一人身处军营之中，人生地不熟。
若是性子软绵绵的，欺负她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即便有庄舒照顾她，寄人篱下也不比依靠自己。
还要感谢承贵妃几年的“悉心栽培”，让万俟儿学会了如何识人辨人。
那周珊色厉内荏，也不过是个爱嚼舌根的长舌妇。
万俟儿在北姜后宫之中见过多少真正的腌渍之事，相比之下，后营房的女人再闹能掀起什么风浪。
万俟儿心中不免悲凉，腰间的伤口被风吹得久了，正隐隐作痛。
刚想转身回去歇息，却耳尖的听到了脚步声靠近。
“你是后营房的？
如此晚了，不歇着跑出来是为何事？”
万俟儿转头望向声源处。
男子处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明切他的脸，倾斜而下的月色却被男子高大的身形挡住大半。
“回大人，我是火头营的厨子，在后营房住着。
睡不着，就跑出来吹会风。”
刚才只是匆匆瞟了一眼男子，饶是万俟儿从小在皇宫长大也不禁赞叹男子周身的气度非凡，看着就身份尊贵，并非泛泛之辈。
所以万俟儿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老老实实的回答。
“火头营的女厨子？
是老丁前些日子领回来的那个吗？”
万俟儿从他的语气里微微猜测他的身份，应该是军营中的大人物——将军或者军师之类的。
老丁在火头营闲着的时候就爱和她唠叨营中的人和事，关于齐安筠大将军的事迹也是没少和她讲。
万俟儿记得，老丁反复和她强调这位大将军“脾气古怪”、“喜怒不定”、“做事决绝”。
印象尤其深的就是老丁的抱怨——火头营在军营中的地位向来不低，毕竟是要填饱大家的肚子。
但是火头营的师傅们至今也没摸索出来这位将军的喜好，连他是爱吃甜还是爱吃酸都没摸明白。
万俟儿此刻心里有些打鼓，即便她身为北姜公主，面对过无数的达官贵人也未有如此压迫感。。
她惴惴不安地低着头，齐安筠也不做声，一时之间竟然再次陷入沉默。
“军营还呆的惯吗？”
听见这句干巴巴的问话，万俟儿突然有些懵了，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万俟儿斟酌了一下，轻声回答。
“还好，火头营的师傅们都很好，后营房的大家也很照顾我。”
才怪，刚在后营房闹完出来，恐怕那堆碎瓷片还在地上扔着呢。
万俟儿心里犯着嘀咕。
“如此便好，老丁说你厨艺很不错，有机会我也尝尝。”
万俟儿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位大人好像有点不会聊天……万俟儿心下有了主意，她把头微微抬起，语气怯怯地问道：“大人，还没问您的名讳……”男子沉默了一下，然后朗声开口。
“本将名唤齐安筠，表字行清。”
万俟儿猛的抬头，听着齐安筠继续说。
“两腑扶清风，取意岩壑行。
我的名字就是取自这句诗之中。”
两腑扶清风，取意岩壑行。
万俟儿听见这句话，眼中突然迸射出了异样的光彩。
齐安筠看着面前的女子首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神亮晶晶的，不免有些耳根发烫，只当是万俟儿不懂这句诗的意思才会这般看着他。
近来军营总是有情报被探子递出去，他怀疑是营中安插着北姜的眼线，就每每夜间出来探查。
看着一团小小的缩在火堆旁的身影不免好奇，原来是老丁前几日说的那个小姑娘。
他总觉得万俟儿莫名熟悉，让他萌生亲近的念头。
他向前一步，踏入光亮之中，万俟儿这才看清齐安筠的样貌。
他一身玄色常服，身姿颀长挺拔，薄唇轻抿，眼尾微微上挑，乌沉沉的眼眸好似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光影交错间，看起来萧疏而藏锋。
万俟儿定定的望着齐安筠，与她记忆中的少年模样逐渐重合。
